她要看书,可以,只能看他的。
她叹气,闭嘴。
她被他弄胡涂了。关太太说,她的工作是服侍二少爷,但两天下来,扣掉上医院那段,她还没做到任何和“服侍”相关的事。
“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当着她的面脱下衣服,换衬衫。他以为自己是模特儿?是她太安全,还是他习惯在每个女生面前随便?封铃偏开头,非礼勿视。下一秒,他的脸在她面前晃。“我在问妳。”说着,他的大掌覆上她光洁额头。
“什么?”她被陡然放大的五官吓到。
“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她被强压在床上超过二十四小时,她不想再来一次二十四小时。
“很好,我带妳出去买衣服。”
“什么?”她又没听懂了。
他扬起浓眉,抛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我弄错吗?我还以为妳很聪明个笨女生。”
“什么意思?”
“动作快一点。”话摇下,他从床边退开。
他到底在想什么?逻辑与众不同,东跳西跳,她跟不上他的跳跃思考。
“我不懂,我并不需要衣服,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她试着厘清。
“妳想穿着女佣服上家教课?”话一丢,他走出房间。
家教课?脑袋轰过,她恍神了。
第三章 芭比娃娃
关帧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写着考题,封铃在计算纸上面算着解不来的数学题。
她的数理不是普通的差,熬夜写试卷也帮不了忙,她不像他那么厉害。
封铃怀疑,他根本不需要家教,他的程度好到让人咋舌,一点都不像一个只会惹事的青少年。
注意力飘到他身上……封铃想着过去几个星期,他对她很不错,虽然他从不开口说明。
他给她找老师,给她买一大柜原文书,给她买衣裤,鞋子,他对所有人都大小声,独独对她压低声音。
他戒掉抽了三年多的香烟,他把她当成公主般供着……他对她的好,好到馨竹难书。
“看什么?又不会写了?呆!”
他不是好脾气的男生,耐性更比平常人差几分,但碰到她的烂数理,居然也把他磨出耐力。
“我的数理没救了。”
封铃瞄着书本上的骇人符号,怀疑数学是一群怪人发明出来,折磨正常人的东西。
见她皱眉,他展开大大笑脸。他真的好看她的眉。
大手捞过,他揉乱她的头发,顺势把座椅滑到她身边。“没救就没救,考试时,我坐你隔壁,你把答案纸交给我,我帮你抄一抄。”
讲什么啊?他以为教育部是他家开的?
“我担心考不上好大学。”她只念到高二上学期,以同等学力考大学本就吃亏,加上脑袋瓜不灵光,考茶了,她愧对关先生、关太太和眼前的大恩人。
“考不上好大学会怎样?杀头?判无期徒刑?”他说得无关紧要。
名师一小时要两千块,要不是她的冠状动脉没阻塞,听到这种价位,肯定会心脏病发。
“关先生花那么多钱……”
“他钱多得没地方洒,妳帮他丢一些,是做功德。”说着,关帧推开椅子把她拉起来。
“可不可以……你不要那么坚持,你考你的、我考我的,我们没必要念同一所大学。”
“哼!”这是他的回答。
他叫老头子把钱准备好,等他和封铃考上大学,就一起搬出去住。白雒意嘲笑他,万一,一个考在南部、一个留在北部,房子要买哪里?台中?还是山明水秀的南投地区?他横眉竖眼,对全家人丢话:“我要和封铃念同一所学校。”
就是这句,让封铃倍感压力。以她目前的能力,顶多上私立大学,而他不是“台清”也有“交成”,他的前途怎能败在她手中?
“不能再考虑一下?”封铃哀求。
“不行。”他二话不说,否决提议。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要和妳在一起。”
又是这句教人脸红心跳的说法。
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宁愿蹲在房里敷豆芽,等她安静看完小说。
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不出门、不飘车,三更半夜在外流连的不良少年名单将他除名。
为了和她在一起,他的牺牲多到让她好窝心。
怎么办呢?一个男生这样对妳,妳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不心动?
“念好大学对你有帮助,而且你的程度很好,我不想你将就我……这样,我对关先生非常愧疚。”
“愧妳的大头。”啪地,他打上她的后脑,但他控制了力道,不痛。
他不温柔,手勾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往外带,她手里还抓着铅笔,眼睛盯住桌上的数学题。
“你要去哪里,老师给的作业还没写完……”
他回眸,不屑问:“妳叫那只类人猿什么?老师?哼!”
他不爽数学家教很久了。
额秃发疏、下巴胡子刮不干净,长得像山顶洞人不打紧,眼睛还色瞇瞇,要不是封铃喜欢他的教法,逼他不得不百般忍耐,他老早一脚把他踢进太平洋。
“你不要害我,那些题目我得弄好久……”关帧掀唇一笑。又如何?他拉她出门,拉她上北投泡温泉、吃土鸡,并且非常不尊师重道地跷掉类人猿的数学课。
她的担心,他听进去了。
她怕拖累他,焦虑得睡不着,夜里拚命啃书的情形,他也看进去了。
于是,一入夜他就把她绑上床,用长手长脚将她圈在怀里,强迫她睡觉。她睡不着时,他哼起歌曲,助她入眠。
她有没有睡着?当然有,他有一副好嗓子。
于是,他三不五时拉她出游,冷漠的他,没学过如何助人放松心情,但他成功地让她忘记担心。
于是,他安排托福考试、安排留学中心……他弄一大堆她不晓得的安排,没告诉她为什么,只要她听话照做。八月中旬,联考发榜。不意外地,她考上一间排名不太好的私立大学英文系,沮丧失望的表情尚来不及显露,关帧就丢给她一份文件。
封铃才知道自己“已经”申请上美国纽约大学文学院,而他,也申请上纽约大学商学院。
号外!号外!
关二少爷大转性、力争上游。堕落少年迷途知返,进入纽约大学,身为父母亲,多么欣慰感动。
虽然关帧还是不肯见母亲,和她分享上大学的喜悦,但他同意父亲席开百桌,庆祝关家有子初长成,规格和当年白雒意考上医学院一样。宴席之后,紧接着的,是一连串忙碌。在纽约找房子、买房子,装横布置、买车、雇管家……所有生活照料,关老爷都要做到最完善。
他是个尽心尽力的父亲,没人能否定。
封铃在房间里,凝娣阳台上关帧的背影,他端着红酒靠在栏杆边,轻轻哼着歌曲。
他舍不得离开家吗?毕竟,是生活二十几年的地方。
虽然叛逆、虽然唱反调,这里终是亲人聚集的地方,再冷漠、再视而不见,家人对他的关爱,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的选择,哪里出错了?
大学联考发榜那天,她上网查到分发的学校,皱着眉,有满肚子的抱歉想对他说。
谁知,他连听也没听,拧拧她的脸颊,把她的脸当棉花糖摆弄,玩得开心透顶。
玩够了,他把数据丢给她,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她吓得合不上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想不起自己几时写过自传和申请书,更无法想象纽约大学会收她这种中辍生……
他的脸凑到她眼前,眉开眼笑问:“要念烂大学还是纽约大学随你选,反正我要和你念同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