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她多怕痛,你不知道她的触觉多敏感,你不知道她表现出来的往往只有她忍受的十分之一,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了,她放声大哭,声泪俱下。
“就算这样我也不放弃。我还没学会当个好父亲,我还没有把欠她的还清,我还没宠够她,我不准妳放弃,不准妳的伤心影响她的心情。”
“你以为我爱放弃?以为我不珍借她的性命?可恶,你怎么能批判我……”她捶他、恨他、怨他,他不过是一月父亲,怎知她和以谦有多少心灵相通。
“理智一点!妳这样对以谦没有帮助。”他抓住她的手,大声说。
居然是她不够理智?她要是不理智,早就一柄扫帚把不相干的人赶出病房,不会在女儿笑的时候别过身落泪、不会睁眼看女儿慢慢变成关家人,更不会慎重考虑退出女儿的世界。
所有的决定,只要对以谦好,她愿意无条件投降啊!
可是,这样的她……仍然不够理智?她还能怎么做,谁来教她?
封铃拚命摇头。她想不出来哪里做错,为什么坏事总是落在她头上?她从没要求过大富大贵,她只求平安顺遂啊……
第八章 幸福降临
第二次骨髓穿刺,以谦一样狂吐了出来。她受的煎熬不比女儿少,她每吐一次,封铃就觉得自己的心肝肠胃也跟着呕。
只是幸运啊……关帧一直待在她身旁,默默支持。
她常在夜半惊醒,梦里,她看见又粗又长的针插进女儿的脊椎,女儿扭动哀号的情她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被一个温暖怀抱圈住,暖暖的双臂、暖暖的胸膛,吸收了她的惊惶。
她不得不感激,感激他在这里。以谦越来越常闹脾气,因为她也害怕那种吓人、却不能不进行的酷刑。封铃和关帧轮流把她抱在身上,轻轻摇、慢慢哄,说着她熟悉的故事、唱着她熟悉的歌。
“我来,妳去吃饭。”
关帧把母亲送来的午餐摆好,把以谦抱到自己身上,来回摇摆,说着从网络上找到的冷笑话,企图逗出以谦的笑脸。
冗长的治疗过程,把大家都磨得失去信心。
以谦更瘦了,和她母亲一样。成打的营养补给品堆在柜子上,母女俩有志一同,打死不碰,每天都要他祭出恐吓,才肯勉强喝几口。
封铃饭入口中,食不知味,望住关帧哄女儿的背影,叹息。
两个月过去,他从未失去过耐心,她是真的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父亲。
以谦睡着后,他把女儿放在床上,拉棉被、调空调温度,然后坐到封铃对面,用筷子夹起一堆猪肉。
还是爱吃肉,他没有胆固醇问题吗?封铃苦笑。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常吃蔬菜水果。”
她摇头,× × 牌蔬菜不能算,那叫糖水。
“如果妳嫌我吃的不健康,等以谦出院,我再让妳喂。”
像以前那样?不要,她厌倦了在他背后委屈。
“告诉妳一个好消息。医生说,下个礼拜再做一次骨髓穿刺,情况稳定的话,我们就可以带以谦出院。”然后,每隔几周回医院做化疗、检测血球,直到有配对成功的骨髓出现。
“我知道,白院长告诉我了。”封铃说。
这段时间,为了以谦合作无间,现在,他们之间少了剑拔弩张,她正视他对女儿的努力,她认同他,一如认同自己。
“我想带她回家。”他说得小心,怕她生气。
“回关家?”
“不是,我在阳明山有房子,那里的环境不错,空气也好,我希望以谦能搬过去,房间都准备好了。”
“好。”封铃点头。
她同意了?她居然没抗议!
“需要我到妳的公寓搬东西吗?”关帧问。
“好,我会把以谦的东西整理好。”
“以谦的东西?妳不搬?妳要我一个人照顾以谦?”他讶然。
“我搬过去方便吗?”蒋小姐不介意她住进去?
“为什么不方便?我都整理好了。妳不是想把女儿丢给我,就不闻不问吧?”
说什么话!她哪是不闻不问的母亲,她只是不能不考虑蒋妮棻的想法。
“你确定?”封铃问。
“确定。”没什么不确定的,他要女儿,确定!他要她,一样确定!
就这样,血液检查后的两天,封铃和女儿搬进关帧的房子,关帧准备回公司上班。教人感动的是,为了以谦,他在客厅摆了一架演奏琴,以谦一看见钢琴就迫不及待跳上椅子,弹奏肖邦圆舞曲。太久没碰钢琴,她的快乐,言语无法形容。“
先睡一下,睡醒了再弹,好不好?”封铃问。
“我要爸爸陪。”
“妈妈陪不好吗?”封铃看着女儿。她不知该开心还是伤心?伤心女儿移情或开心关帧彻底进入她的心底……
“以谦,爸有没有告诉过妳,做人要贪心一点?”关帧把女儿扛在肩上,走进他预备的儿童房。贪心?这是他教育女儿的方式?封铃摇头,不赞成。
“要怎么贪心?”以谦问。
“爸爸妈妈都在面前,妳可以要求两个人陪,不必给自己出选择题。”他挑眉,调皮的眼光逗乐了以谦。
“好,我要爸爸妈妈一起陪。”
“这就对了,老爸要培养妳当接班人,商人本色就是贪婪,妳不可以太善良,太客气会让人吃死死。”他把女儿放在他挑了老半天的公主床上。
他的话又让封铃皱眉了。
他最爱的那号表情出现,忍不住地,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在她额头烙下亲吻。
封铃被电到,连连后退。
那是什么动作?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圆瞠的双眼写满不解。他啊……在做什么?
偷香成功,关帧开心得想跳恰恰,要不是女儿在场,他不会只亲额头,他会直接从保护级演到限制级。
“爸爸错了,妈说,忍耐退让,不计较,才能够赢得喜爱。”以谦说。
关帧瞥封铃一眼。
她习惯退让?所以黛安娜出现,她避回房间;蒋妮芬出现,她躲到病房外面?笨!不懂得争取的女人,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这不是请求公理正义的世界。
“你连我的教育方式也有意见?”封铃出声。
“当然没有。我好不容易把你请来,怎能把你气跑?你是对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对。”
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像董事长,他的严肃在女儿和封铃面前瓦解。不在意,因为她们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替女儿拉拉棉被,把封铃也盖在里面,他和封铃一左一右把女儿夹在中间,小小的两只手握住爸爸妈妈,她将他们的手相交迭。
“妈妈,妳知道天堂在哪里吗?”一句话,碎不及防,封铃被灌下满腹酸水。
她答不了话,是关帧替她解围。“为什么问?”
“隔壁房的姊姊和我生一样的病。她说她不怕,要是医生治不了她,她会飞到天堂,然后耐心等一等,她的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把她生回来。”
“是这样啊!”病重的小孩、不死心的父母,他们得共同创造多少美丽童话,才能安慰脆弱无助的自己。
“如果医生治不了我,你们会把我生回来吗?”以谦追问。
封铃说不出话,红红的眼眶转向窗边。
“妈,妳不想把我生回来?”
关帧大手一托,把以谦和封铃托进怀抱里。“女儿,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医生一定可以治好妳,除非大伯乐见他的医院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