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不是针线包。”她一字一句,用力向他澄清,希望他别搞错了。
“看起来倒是没多大差别。”他耸耸肩,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但也因为她夸张、唯恐天下不知的金亮黄澄打扮,让他得知了她的身分。
她定是近来炙手可热、人人谈论的华长耕的小女儿。先前他不曾认真听过众人谈论的内容,但隐约知道许多人想要与她结亲,藉由裙带关系好平步青云。旁人心思他管不着,可是教他不解的是,富家出身的她为何肯像个下人般帮他打扫?她明明可以过着优渥舒适的生活,不是吗?
“差得可多了!”华暮雪清楚地向他表现出她的不满。
“你的脖子看起来快被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垮了。”他再度发表看法,对她还有精神逛大街感到啧啧称奇。
她倒抽了口气,什么叫乱七八糟?她头上插的明明是遨翔凤凰与出水芙蓉,和乱七八糟根本就构不上边!如果不是他不懂得欣赏,那就是存心说这些话来气她的。
“你放心,我的脖子硬挺得很,不会垮的!”
华暮雪瞪着他,努力思考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她的怒火与气冲冲的口吻逗得他扬唇低笑,将初见她的震惊一扫而空。她没有富家千金根深蒂固的娇气任性,相处起来其实还挺有趣的。
“你别笑了!我没那么好笑吧?”他的低笑看在她眼里成了取笑她的反应,虽然她喜欢看他笑,不过如果他是为了取笑她而笑,那她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不,你很有趣。”他由原本的低笑变成咧嘴而笑。
华暮雪发现四周的人已开始注意他们了,她可不想明天过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唤她一声“针线包”,因此不假细思便伸手拉着严忍,硬是将他拖走。
小眉见她在大街上动手拉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小姐肯定是没想到四周有多少双眼睛正张大看着,否则绝不会动手硬将严忍拖到较少人的胡同中。小眉急忙忙地跟上,就怕两人独处,会传出更多落人口实的事来。
严忍因为觉得她很有趣,所以没有反抗地让她拖进小胡同里。
“我警告你,以后见着我,不许你再嘲笑我或是提起针线包!”她像个地痞流氓般凶猛地警告他。
事实上,他没有理由听众她的命令,况且真要打的话,她可是连他的衣角都勾不着,可她依然有胆恶声恶气地警告人。
“小姐,你冷静点。”小眉站在华暮雪身后,出声制止,惊恐地发现四小姐在她未曾察觉时,竟变成了恶形恶状的小流氓。
“我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并没有嘲笑的意思。”至于针线包……他倒是真的觉得很像。
“是吗?”华暮雪狐疑地看着他。是说,他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装扮有趣跟为人有趣可是有很大的差别呢!
“小姐,这位公子既然这么说,定就是这么回事,你别多心了。”小眉轻扯着华暮雪的衣袖,要她别再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不想想,人家长得比她们还要高壮,真起冲突的话,被打成肉饼的可会是她们两人啊!
严忍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再加上小眉也觉得他话中并没有其它涵义,令华暮雪觉得若再对他有所质疑,会显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显现自己的大度,唯有选择相信了。
“咳!很抱歉,我不该误解你。”华暮雪清了清喉咙,觉得尴尬得要命。她为何老是误会他?她这老是误会人的个性真要不得,该好好改进才是。
“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严忍以教导的口吻对她说。
“是。”华暮雪像书院的学生,乖乖聆听受教,并为时已晚地想起先前她的举动太过冲动了,她怎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拉入胡同呢?倘若旁人见了产生误会怎么办?
想到这儿,华暮雪不禁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头痛得紧。
她不住地摇头,发上的金步摇也随之晃动,一闪一闪亮晶晶,让他再次佩服起她那硬挺的脖子。明明是那样纤细,仿佛一扭就断,怎么会有办法承受那些重量呢?但他得说,今日在街上与她偶遇,让他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而这一面不仅使他得知她的出身,并且那一头让人绝倒的打扮,还逗得他不住发笑,心情飞扬。
“如果没其它事,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华姑娘。”严忍强忍着笑,以稳重的口吻向她告别。
“严大人请慢走。”华暮雪表现出最端庄有礼的姿态,目送他离去。
“小姐,你在哪儿认识了这么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啊?我怎么都不晓得?”小眉待严忍走远,马上开口追问。
“小眉,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假若不是她行事鲁莽,岂会认识严忍,又怎么会被他明指她的头是针线包?
针线包!针线包!难道他就不能想点好听的说词吗?不过她偏头想了想,不得不认同针线包的说法,因为连她自己也想不出其它说法。为此,她幽幽的,感到沮丧不已。
“啥?”什么跟什么啊?小眉一脸纳闷不解。
“别再问了,再问下去,只会让我满腹心酸。”为何她不能再聪明机灵点呢?华暮雪仰望苍天,长叹了口气。
“啊?为何会满腹心酸?莫非小姐你喜欢他,开口向他求亲,结果被拒绝了?”小眉不懂她为何要说一些奇怪的话,脑海中充斥着怪诞的想法。直觉告诉小眉,倘若有天华暮雪亲口说,她大胆向某个男人求亲了,小眉绝对不会感到半丝意外的。
“我并没有向他求亲!”华暮雪郑重地澄清。
“喔,可怜的小姐,被拒绝没啥大不了的,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再感到满腹心酸、委屈了。你想想,现下可是有一堆人向你求亲呢,你绝对可以找户好人家的!”小眉压根儿没理会她的澄清,一心一意认定她被拒绝了。
“……”小眉完全不听她的解释,让她无言以对。
华暮雪在心里不住地泛嘀咕,难道在小眉心里,她真有那么糟吗?竟然认为她难得向男人求亲,就被残忍地拒绝,小眉实在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小眉不晓得她的心思,还继续吱吱喳喳地忙着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算了,既然澄清无效,她也就随着小眉去了。
同时间,她心里深刻地体认到,遭人误会有多令人无言。不过她可以庆幸的是,小眉不似她当初在大街上指着严忍的鼻尖痛骂对方卑鄙无耻一样,这让她好过多了。
第四章
自严忍与华暮雪在街上偶遇后,华暮雪每天仍旧照常于卯时出现在严忍家,为他打扫、洗衣。
华暮雪原以为严忍再见到她时会嘲笑她平日的装扮,但是他并没有,就像他所说的,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她这才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是认真的,而这也免去了两人起冲突,不然她恐怕会失控地再对他施展出她从小到大所学过的绝学。
这一天,小扬跟严忍扎完马步、练好基本功后,因为急着赶回大杂院帮要上工的父亲的忙,于是无法陪同华暮雪回华府,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华暮雪认为可以独自回家,严忍不放心,便开口表明愿意送她回家。
严忍的自告奋勇令华暮雪感到讶异,她愕了愣,本要开口拒绝,要他别费事了,但不想他认为她对他存有敌意,再者他会自告奋勇地说要送她,应当是基于君子风度,她若不领情,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