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还有啊,你打扫的速度真够慢了,等回来后我再好好教你——”
直至大门关上,杨大婶那连珠炮的声响仍隐约可闻,一个忙着教,一个忙着听,她们都没发现有抹高大的身影站在屋顶上,静静看着一切。
其实楚谋并未离开,他终宄还是不放心让她自己外出,所以候在屋顶,打算等她出门时再悄悄跟在她身后。让她担心受怕就够了,长安城这么大,没必要真的让她找不到路回来。
他刻意给了她极少的银两,为的是让她尝尝生活穷困的苦,同时他也可以在她无法弄出象样的菜色时指责她,没想到这反而激起杨大婶的满腔热血,有她带着,别说迷路了,看样子就连其它的事她也打算一并教会。
她日子不好过了。楚谋微微一笑,淡嘲中隐含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目送她们离开后,他才跃过后院的高墙,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楚谋以为什么都不会的她会被杨大婶盯得极惨,但当他进门时,她又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和备齐的碗筷,她就坐在桌旁等候着,看到他进来,她扬起了一抹怯怯的笑。
她笑得很僵、很不自然,像是一辈子都没这样笑过,却完全分走他的心神。她煮了些什么、味道好不好吃,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有那抹烙在脑海的笑,挥之不去。
吃完饭后,李潼收了碗筷到屋后去洗,回来时,和他对上视线,她又努力对他展露笺靥。
今天杨大婶在发现她连要怎么看钱都不会时,差点没晕倒,却未因此打退堂鼓,从头开始一步步教她,虽然有时难免急到骂人,怛那浓浓的关怀和好意让她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她身边的他也是这样。她悄悄觑了他一眼,稍嫌僵硬的笑容因倾心变得柔和。她知道那张冷怒的面容下有颗温柔的心,是她不好,老是惹得他生气……忆起今天的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沈淀了下来。
今天上市街让她好震惊,一如杨大婶所言,没人像她这样,不管是热络招呼、还是开心聊天,甚或是当街大吵,每个人睑上的喜怒哀乐都好鲜明。
她不想质疑嬷嬷,但事实却让她无法漠视。如果这是不合礼仪的,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做?难道这是宫中和民间的不同吗?她现在嫁人了,是不是就不该再依着宫中的规则了?
发觉到自己又习惯性地平抑着脸,她赶紧撑起微笑。她不怕他冷漠的言词,但如果她淡然的表情是造成他不开心的原因,那她愿意违抗那些根深柢固的矜持观念,希望他在家里也能保持愉快的心情。
即使他没看她,她还是努力提醒自己保持笑容,不得闲的她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床榻,擦完再抹柜子。这是杨大婶教她的,晚上顺手整理房间,白天再去做其它扫地、洗衣这些需要光线的事,善用时间会让事情变得简单轻松。
第5章(2)
楚谋坐在桌边,就着烛火翻阅兵书,他刻意不看向她,心思却一直缠绕在她身上。
她总是忙得团团转,所以即使两人独处也不会觉得尴尬,但她现在虽然仍忙碌着,却是循序渐进、掌握要领的,少了那抹慌乱,彼此间的沉默变得如此明显,化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他几近窒息。
他受不了了,他必须结束这一晚。
“你要去打水净身吗?”虽是问句,他已准备离开让出空间。注重整洁的她,不管再累每晚都要拭净身子才上榻。
她却摇摇头,打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愉悦在她脸上盛开成一朵艳丽的笑花。
“我净过身了。”她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第一次上街买物、第一次生火烧饭,杨大婶还借澡盆,教她怎么烧水,让她把头发和身子都能洗得干干净净。
他不想问她经历了什么,但在她眩目的笑容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杨大婶教的?”
“嗯。”她用力点头,想将所感受到的愉快事物都和他一起分享。“我帮你烧水好吗?”
她的软语像丝绸般滑过他的心,他怔忡了,凝视她的目光变得迷离。
向来被人服侍的她,竟心甘情愿反过来服侍他?她是真心的吗?但若是另有居心,那又是为了么?她连要他缓手都不曾求过,这么刻意讨好他并没有好处。
他没发现,越是深思越是让柔美的她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逐渐覆盖过去坏公主的形象……
“不用了。”厘不清思绪的他只好催她上榻。“时间晚了,睡吧。”
“好。”李潼把东西整理好,然后爬上床榻躺进靠里面的位置。
她拉过被褥覆在身上,不一会儿屋里的灯烛熄了,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这两天他们都睡在同一张榻上,而她都累到一闭上眼就失了意识,再睁开时已经天亮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一直没跟她圆房?今晚……她没那么累了,他会碰她吗?她咬着唇,好怕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到无法成眠,结果才刚躺下没多久,睡意就整个袭来,不一会儿便睡得深沈。
她不晓得,无法成眠的是她身旁的男子。
楚谋全身的肌肉绷紧,听着她的呼息因熟睡而变得徐缓,他仍没有移动分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闭上眼,脑中就满是她羞怯柔媚的笑靥,但他更不能睁开眼,因为软馥玲珑的身子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或许是她说她淋浴过的话、或许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撩人香气,他总忍不住想象那个画面,彷佛他在旁看着她褪去衣衫,氤氲的热气将她双颊染上嫣红……
察觉到心思已脱缰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楚谋赶紧抑回。他恨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想碰她?若是要她的身子,他早就得到了,他连撕开她的嫁衣、将她压在榻上都唤不起欲望了,不是吗?
他试着回想一切,试图筑起恨意,没想到激起的不是熟悉的怒火,而是让他疼到无法纾解的欲火,眼前浮现的全是这两天来,她在他面前忙碌打扫、腰身款摆的诱人身影。
够了!他倏地坐起,强迫自己闭眼徐长呼息,许久,好不容易才稳下体内的狂潮,所感受的疲累却比他征战三天三夜还更耗竭心力。
准备再躺回时,身边发出的小小声响引他朝她望去——
她从正躺变成面向他侧卧着,握成小拳的手偎在颊边,粉嫩的唇瓣轻轻勾扬,漾起了一抹幸福的的弧度,揉和着无辜及娇媚的神态彷佛在发出呼唤,勾诱着人将她拥进怀中呵疼。
这不都是她装出来的吗?为何她连睡梦中都能伪装得如此自然?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将她握拳的掌指轻轻摊开,指尖温柔地抚过已不再那么怵目惊心的伤痕。
“嗯……”那微痒的肤触让她轻呓了声,她的手再度收紧,连带将他的手指握在掌中,陷在迷眩中的楚谋被这动作瞬间惊醒。
别心软。别心软。他强硬地把这三个字刻进脑中,抽回手,背着她躺下,凝聚所有的意志将近在咫尺的她逐出思绪之外,逼自己沈进睡梦。
长安城外十里处的营区里到处充满了气势如虹的喝喊声,这里是御林军的教练场,负责保护皇帝和捍卫皇宫的精兵皆在此受训。
“砍、抹、挑、截——”持刀的士兵一宇排开,依着口令整齐划一地挥舞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