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输了。她仿佛听见骨子落地声。输得很惨。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试探,像小石头落入大海。
有首歌是怎么说的,暖味让人受尽委屈?
天气冷了,罗可茵的生命再度进入灰暗期。北台湾阴雨湿冷的冬季对她的气管一点也不好,染上小感冒之际,最近似乎又有肌肉拉伤的问题,背部总是隐隐作痛。
更令人沮丧的是,席承岳真的不来了。一连好几个周末,她照惯例在家帮忙照顾侄女,总是不由自主地一直侧耳细听,希望可以听见悍马车特殊低沉而有力的引擎声,希望可以看到那张总是淡淡微笑的俊脸。
没有希望的时候,还不会这么失落。明知他在同一个城市里,却见不到面,这才是更严重的折磨。
她照着席承岳的建议,约了赵家的万能特助厉文显见面。厉文显多年来都如影子一样常伴赵家大小姐身边,现在更成了赵董事长的左右手。看着他为难的脸色,罗可茵觉得无比的抱歉。
把自己的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实在令她过意不去。但为了赵家大小姐愿意作牛作马的厉文显还是插手帮忙了,代为收下了那只价昂的IWC名表,罗可茵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了表之后,罗可茵才能再度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席承岳。
要找席承岳谈何容易。她好像甜甜一样,把名片紧紧握捏在手心。踏入信华集团所属的大楼之际,她整个人都在冒冷汗。
挑高的门厅,散发淡淡幽香的大盆插花,甜美的接待人员……和她所处的单纯世界是如此不同。
她等了快二十分钟,还经过层层通报之后,由好几个不同的人带领,这才能顺利上楼,到席承岳的办公室。
上楼的感觉简直像是步入云端。主管楼层极度安静,装潢简洁俐落,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放低音量,小心行事。
美丽的秘书把她带到办公室门口,一开门,就看见整片落地观景窗,视野极好。窗前有一套小沙发,旁边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柜。巨大的办公桌后,席承岳正抬头望来。
“副座,您的客人。”秘书的声音有如广播节目主持人般动听。她转向罗可茵,很温柔地问:“罗小姐,请问要喝咖啡吗?”
“她气管不好,不能喝咖啡。你看看有没有比较温和,不刺激的热饮。”席承岳简洁下令。
秘书面露讶异。怎么副座光看一眼就知道客人气管不好?
啊,一定是旧识。
她很专业,片刻后温柔回道:“是,马上来。”
秘书退出去之后,罗可茵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了半晌。在这栋大楼里,不穿着笔挺西装或套装高跟鞋的,仿佛是异类;她一身轻便运动风的打扮,实在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像是来送快递的。
席承岳也不开口,只是安静望着她。对于突然来访的罗可茵,他表现得很淡然、很平常,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可是对罗可茵来讲,是要鼓起天大的勇气,才能踏进这栋大楼的。
“有什么事吗?”他做个手势,让她快说。
也是难怪,他桌上的电话系统一直闪灯,表示有电话进来;桌上堆满了文件与卷宗,连旁边地毯上都摊着书本与纸张,看起来真的很忙很忙。
那她就快点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学长说一声,我、我听你的话,跟厉文颢谈过了。然后……也把表交给了文颢,他会帮我处理。”
“哦。”听完,席承岳的表情没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罗可茵被他的态度冷着了。她一直是很怕冷的人。因为怕冷,所以宁愿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安稳度日,不敢冒险。因为冒险的结果很可能像这样,让人畏缩心伤。
“我想……我……”嗫嚅了半晌,她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声音平稳。“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只是来谢谢学长的建议。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低下眸,转身准备离去。
就这样?坐在办公桌后的席承岳简直不敢相信。她说完了?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把,一个轻微的咖声响起,可以由内控制的门被反锁了。
罗可茵僵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背部隐隐作痛,胸口也很闷,呼吸不顺……整个人都很难受,只想赶快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突然,身后的席承岳似乎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没话要说了吗?”他的口气软了一些些。“比如说你只是寂寞才被赵英展这种人迷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或是你跟李宗睿只是普通好友,根本不可能有暧昧?”
罗可茵没有回答。
“还是要告诉我,以前拒绝我是对的,你这几年过得很好、很开心,一点也没有后悔过?”
他是在说笑吧?可是,不要拿这个开玩笑好吗?她的心好痛。
一滴热热的水珠落到手上。握着门把的手轻颤着。
分别之后,她没有一天不后悔。但因为这样,更要过得好,要不然,当年的放弃就没有意义了。
“可因,你转过来。”他的语气柔和了,仿佛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温柔又帅气的绅士学长。“转过来看看我,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说给我听。”
只要她说一句话,只要她主动要他回到她身边,他就能忘记该死的风度。他早已经决定不给她压力了,不让她为难。所以,一切都要她说才算数。
这是他的体贴,也是他的自尊。若是勉强得来的,他宁愿不要。
罗可茵转身了。她静静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有水光流转。
“学长,我一直都对你……”
就在这时,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嘹亮响起,而秘书轻轻的敲门声也同时出现——
“不要理他!”席承岳暴躁地下令。
手机还是在响,门外貌美如花又瘦得像模特儿的秘书轻声询问:“副座,热茶跟咖啡来了。”
但那个关键时刻已经错过,就像几年前一样。
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接起手机,罗可茵还侧过身子,压低嗓音;但席承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喂?我在外面……对,我不在家……你怎么了?什么?你说什么?”她诧异地听了好一会儿,才说:“宗睿,你不能这样……我马上回去。”
听着,她还抱歉地看了席承岳一眼。
那一眼,让席承岳心里一冷。她要走了。
挂了电话,她焦急地望向席承岳。“学长,宗睿跟他爸爸……现在要过去我家,我必须回家一下,所以……”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他盯紧她,低低问:“如果我要你别走呢?”
“不是的,当然不是!我是说,这不是我要说的话,只是现在……”一急就没了主张,她在他面前,老是会变回十六岁那个手足无措的模样。“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宗睿他爸那火爆脾气……反正,事情会很麻烦……”
李宗睿有这么重要,连对他父亲都如此重视。
席承岳扯了扯嘴角,俊脸上敛去了所有表情。
又一次,她在他面前找籍口,拒绝他。
他又一次失望了。
“是吗?那确实需要慎重处理。我请司机送你一程好了。”他还是很贴心的为她打算,但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得很远很远,几乎比美国到台湾还远。
“不,不用了,我是开车来的……”
他挑了挑眉。原来她会自己开车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他按开了门上的电子锁,让外面久候的秘书可以进来,然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