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出他的魅力迷雾呢?
怎么不管十六岁、二十二岁、二十五岁……她还电化教育为了他的名字心跳不已呢?
明明是自己放弃的,为何还是随着思婕去参加精英聚会,即使格格不入,也甘之若饴?是不是只因为还偷偷期盼着可以听到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她不知道。
就这样,一年一年地,时间流过去了。
她搬回家住,工作稳定,作息规律正常。平常在私立女子高中教体育,年轻爽朗的罗老师很受学生欢迎,后来还兼任训育组长,学校各大活动都要参与;上班之外,家里因为哥哥们陆续因结婚成家或工作等因素搬了出去,她周末都待在家帮忙、陪爸妈。
险些,她每过一三五晚上还要上课进修;周末放假的时候也没闲着,跟好友聚餐、喝茶、陪逛街购物是常事,还要“约会”——对象当然是“男朋友”李宗睿了。只不过两人都是相约去大吃大喝,常常还有“第三者”何医师同行,一点也不浪漫。
生活,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她一直努力活得很正面、很阳光,每个角色都很称职。她是好女儿、好妹妹、那老师、好朋友,甚至是别人眼中的好媳妇候选人。
只是几年来,有个角色始终空白——她再也没有成为好情人过。
这件事,和她最接近的好友程思婕最开心了。
漂亮时髦的思婕很喜欢可茵,因为可茵外型虽不抢眼,但个性温和又善于倾听,相处起来如沐春风,谁不喜欢啊!
“下周末精英会办旗袍趴耶,可茵,我们一起去逛街买衣服。”泡在罗家饭店的温泉里,程思婕脸蛋红扑扑的宣布。“最近有不少新面孔回来参加,去看看嘛,说不定有看顺眼的,我帮你介绍。”
两个女孩子早已经熟到“袒裎相见”。乳白的温泉水冒着烟,水温略烫,在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里荡漾,泡起来格外舒服,全身毛孔都给蒸开了似的。
谈笑声也回荡在浴室内。有一面是大片观景窗,下半部以竹帘遮住,以免春光外泄;不过上半部看出去,是北台湾的缓山与晴空,蓝天白云,非常悦目。
一面泡温泉一面赏风景,可真是美事一桩,但也得有饭店千金的关系,才能沾光使用这精心设计的顶级房间。
而这位饭店千金一点娇气也没有,只是宠宠的笑望美丽的好友思婕,表情有点无奈。“旗袍?我这辈子还没穿过呢,别开玩笑了。”
“你每次去精英会都不打扮,这样不行啦。”程思婕一时忘了自己在水里,激动地挥舞双手,溅起水花。“你跟湘柔这么好,怎么还没被洗脑成功?她看你都不打扮,中日关系不会一直念你吗?”
湘柔会念她的另有其事。罗可茵还是好脾气地笑着回答:“她知道我不适合走那个路线——”
“不管,这次你一定要陪我去。”程思婕泅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摸。“旗袍,就是要象你这样,有点肉,又有点小腹,穿起来才会有曲线。不然的话会太干瘪……咦?”
一摸之下,肌肤光滑不说,长期运动的她肌肉线条坚实,身上没有赘肉,更遑论小腹了,只是一向都以宽松舒适的穿着出现,若非今日这样袒裎想见,哪有可能知道!
程思婕诧异地抬头,愣了几秒后,随即露出一个有点贼的诡异笑容。
“可茵,你的身材很好喔。平常太会藏了。”她靠过来,用肩膀顶顶好友,眼睛这起来。“交给我,这次我一定让你一出现就让所有人跌破眼镜,被各路英雄帅哥追到喘不过气。”
“有必要让大家受到这样的惊吓吗?”罗可茵苦笑。
“不是惊吓,是惊艳。”程思婕露出坚决的神情。
一旦让程思婕决心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何况思婕这人最浪漫,充满粉红色思想,老是想要帮好友特色好对象,看来,这次罗可茵是逃不掉了。
隔日,程思婕真的是剑及履及,抱了一堆衣服行头又来找她,还一路从她任教的学校押着她回家,深怕猎物脱逃似的。
“我不适合——”“头发太短怎么卷——”“不要画眼线行不行——”
罗可茵的惊恐问句中,还夹杂着程思婕的甜甜笑声,以及罗母偶尔控头看看时发出的惊叹。“我女儿打扮起来,还真漂亮!”
“就是嘛,平常不知道到底在谦虚什么,有身材就要秀出来呀。”程思婕振振有词。“你以后要常常用打扮,穿得美艳一点,现在很多老师都很辣的。”
“不可能,我以后才不会——”别说以后,她连这次都想打退堂鼓了。
“不行,不准换掉。”程思婕拉住她想抗拒的双手。“你只是不习惯而已。总是要练习啊,不然以后当新娘子的时候怎么办?”
“对对对!”罗母在旁边猛点头。
新娘子?罗可茵苦笑。她连想都没想过那一天。
终于,媲美整治山河的工程完工了。
房间里的穿衣镜前,映照出一个窈窕有致的倩影;包裹在锻面改良式连身短旗袍里的是前凸后翘的葫芦型好身材。短发在电棒以及思婕的巧手整治下,弯着妩媚的弧度;状虽然淡,可是适当地勾划出一双凤眼,尾端微微带勾,顾盼之间,颇有风情。
“好漂亮……”罗母都看傻眼了,呆了半晌,还用衣袖印了印眼角。
“伯母太感动了哦?”缴出漂亮成绩单的程思婕洋洋得意。
“妈,你不是在哭吧?”罗可茵很无奈地问。
“当、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女儿……”被说中心事的罗母很尴尬地夺门而出。“我去叫你爸也来看!”
“不要啦,妈,你等一下!”罗可茵也跟着追出去,被强迫试穿的高跟鞋拐了一下,害她差点儿跌倒。
就是这该死的高跟鞋,害她跑不快,否则,长跑选手哪里可能追不上一个年过半百的欧巴桑。
当她冲出大门之际,她母亲早已经不见人影了。要经过铺满白色碎石的小院到另一边,才是加盖出去的另一栋主 。罗母大概已经喊得全屋都听见了吧。
就是那么刚好,那一刻,罗可茵猛抬头,就见到了一个高大身影,正站在大门口。
深浓暮色中,那人是一个剪影,宽肩、长腿,一身整洁的西装,探头往里看的姿态是如此优雅,一时之间,罗可茵突然觉得四周空气变稀薄了,所有景物光线都淡去,视野中央只剩下那个潇洒的剪影。
她喘不过气。
是那个人回来了吗?经过了这几年狠心地不通音讯,他终于原谅她了吗?
“可茵?”对方唤她的嗓音也带着不确定,好象认不出她来似的。
听到这嗓音,罗可茵却象被当头泼了冷水,整个人醒了。
不是他,不是席承岳。是个更成熟、有了点年纪的男人。
被高高挑起的心,此刻重重的落下,摔碎了;失望的感受竟如此巨大,让人快要招架不住。
短短的几秒钟,她象是经历了一场轮回。也只有某人能让她这样。
“赵伯伯?”她不太确定地问。果然就是赵伯伯——她好友卧铺湘柔的父亲。
他往前跨了一步,厅下的灯自动感应打开,淋浴在晕黄灯光下的男人已经有了年纪,却还是一派潇洒;他有些惊讶地望着罗可茵,久久都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