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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嗄?」他不解。

  「别说家大业大的你拿不出一万两诊金。」她的原则不变。

  杭君山楞了一下,继而舒眉浮笑。「妳是说妳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出诊。」笑什么,牙口白呀!苏写意眼神飘忽,就是不看他。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他笑得白牙尽现,长手趁机盘住她。

  「杭君山,你是野猴转世不成!」苏写意又恼又羞地绯红艳容,想拉开扣着她身子的手臂。

  「是夫君,来,跟我喊一遍,夫君。」

  「正经点,别教坏小漾。」

  杭君山略微顿了一下,朝小女娃一笑。「好好学着点,哪天看上俊俏儿郎,妳就缠呀缠地把他缠回家,别让其他姑娘有机可乘。」

  「你……」居然对个孩子胡说八道。

  苏写意气恼地捏了他一把,警告他别满口胡言,让小漾跟他一样胡来。

  「写意姊姊,甭担心我会学坏,杭大叔的愚蠢我学不来,只有妳受得了他。」

  老气横秋的小漾语重心长的一说完,马车内顿然无人声,静如老木。

  须臾,一阵大笑声由前头爆出,水千里拍膝叫好,而车内则传出阵阵低笑和呻吟,以及小漾不以为然的轻哼。

  第七章

  七仙女。花生七辫,片片雪白如翼状,花蕊若金珠,花茎细长,随风摇荡,花貌姿态甚美,方有七仙女之称。好生老坟墓地,与食腐根相依相伴,然而,其花有毒,食用香甜,其根为药,却苦若黄连。花瓣引心痛,花根治心疾。是毒是药不能观其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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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吃药。」

  面容枯瘦的杭远云在长侍左右的长媳搀扶下,动作迟缓地抬起上身,慢慢地背靠垫高的枕头,入气少、出气多的直喘息。

  前几年他的身体还硬朗得很,跟着车队南来北往运送药材,买卖布帛,脸不红气不喘地运行二十几里路,身子骨好得年轻小伙子也比不上。

  谁知过完年后受了一场风寒,手脚忽然使不上劲,人也越来越没劲,老是疲惫地想阖眼一睡,走两步路就不稳。

  看了大夫以后只说上了年纪,身体难免有些病痛,开了几帖药仍不见成效,他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只能依赖别人服侍。

  「吃什么药,我这病是好不了,别费心熬药了,就让我早死早解脱吧。」拖着这一身破皮囊受苦,他还活着干什么。

  「爹,别说丧气话,这帖药是宫里出来的老御医所开的,它能护你心脉,你多少喝一点吧。」药不能不吃。

  「这大半年来,我吃了不下百帖的药,可不中用的身子还是毫无起色,这碗药怕也是糟蹋在我这个快死的人身上了。」吃了也没用,他照样夜夜如虫子噬着内腑般疼痛。

  容貌秀丽的谷月涵端着碗,以哄小孩子的口气哄公公张嘴。「来,喝一口,不要想太多,心清自然气爽,百郁全消,你也就康复了。」

  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她不厌烦地先将药吹凉再送入公公口中。

  咳了两声,杭远云叹了一口气。「用不着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最清楚,撑不了多久了。」

  他有随时撒手人寰的准备,一点也不恋眷浮世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两手空空走得洒脱,不用再为子孙烦心。

  「爹,咱们这家没你撑着不行,再喝一口药,你的痛很快就好起来了。」丝绢一抽,她轻拭老人家嘴边流出的药汁。

  谷月涵也算是个苦命女子,她的娘亲是杭远云最疼爱的胞妹,可惜遇人不淑,良人薄幸,丈夫纳了新要便嫌弃糟糠,藉词她生不出儿子而将她赶出门,随后一纸休书送到。

  带着女儿无处栖身的杭家姑母流浪街头,拾得一子当作亲生,母子三人一路乞讨回到杭家,蒙大哥收留才得以温饱。

  不久后,谷月涵的娘亲因积郁成疾而过世,她临终前要求兄长为女婚配其子,表兄妹结亲,亲上加亲,才不会受人欺凌,如她一般潦倒。

  过了几年,孤女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十七那年下嫁杭家长子为妻,虽无深厚情爱,倒也不致受到亏待,公婆即是自己舅父、舅母,自是百般疼爱。

  只是好景不常,不到两年光景恶耗再度降临,她夫君染病暴毙身亡,让她一夕间成了无所依靠的孀妇,年纪轻轻便得守着空床到死。

  「不喝了,不喝了,让我死了算了,买口棺材摆在大厅,我就快用到了。」一天到晚吃药,吃出他一身药味。

  不耐久病的杭远云本来是想挥开媳妇的手,不想她辛辛苦苦的喂药,哪晓得没用的胳臂一抬,竟打翻了半满的碗,药汁和碎掉的碗片散成一地。

  「爹……」她苦笑着弯下身,抬起一片碎瓷。

  「怎么又发脾气了,你这老头子又忘了大夫的叮嘱是吧!少怒多食,月涵,没烫着妳吧……哎!都红了,快上药!」女孩家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急性子的周氏一听到碗碎声,立即由花厅冲进房里,先念了丈夫两句,而后关心媳妇有没有伤着,嗓门奇大,几条街外的豆腐摊子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谁发脾气了,这药又苦又涩,我不信妳喝得下喉。」

  周氏没好气地回他一句,「我又没病没痛,干么活受罪。」

  老夫老妻的斗嘴没什么意思,两人自年轻到老也没吵过几回,除了杭远云执意纳妾那次。

  「妳是说我活该受罪了?」他气弱地横眉怒视,捧胸直喘。

  「你呀!病胡涂了,找着借口就拿人出气,有病不吃药好得了吗?不要像个孩子使性子,老要别人嘘寒问暖。」周氏又气又急,红了眼眶。

  自个的丈夫,走了一辈子的伴,难道她希望他早死吗?这么吵也是希望他别急着丢下他们一家子,希望他有个牵挂,别老嚷着要副棺材。

  「吃了药也一样好不了,妳瞧我这手已瘦得见骨,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他现在是拖一天算一天,等着九泉底下见先祖。

  「胡说!你不会有事、有月涵这么好的媳妇照顾你,你怎么敢狠心撒手。」掩过面,她不让夫婿看见她暗地拭泪。

  一天天的恶化,一天天的衰弱,她看在眼里怎会不知他的身子大不如前,只剩一口气硬挺着?但她就是不认,想着不认就能留住人。

  「娘,照顾爹是媳妇应该做的事,没有你们二老的收留,月涵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谷月涵语气轻柔地说着,无怨无悔。

  事亲至孝众所皆知,街坊邻里津津乐道,只要一提杭家大儿媳,无不竖起拇指赞叹孝风可行,妇德典范,足以为女子楷模。

  不论出嫁前或守寡后,她所表现出的德行,皆在在显示大家风范,不但严守礼节,自律甚深,亲奉汤药不假他人之手,甚至一手掌理杭家内务,使其井然有序,是不可多的贤媳孝妇。

  「嗟!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没了妳,我们二老的日子才难过,妳就像我们自个女儿,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要不是舍不得,她一定以嫁女儿的心情再为她觅一门好亲事。

  「多谢娘对媳妇的疼惜,我感念在心。」婆婆一直像她另一个娘亲,总对她关怀备至。

  周氏笑笑地拍拍她的手。「看看咱们的月涵多乖巧,老爷子,你就别为难她,按时将药给喝了吧。」

  清理过的地面不见半点残屑或药草,一阵清雅淡香从屋外飘入,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带来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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