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见父亲面有难色,猜疑道:“然后呢?”
“这……就有人和我们说,我们需要的恐怕不是大夫,而是……”
父亲难以启齿的神态,让荧惑意识到一种她不陌生的情况!
“是不是有人跟你们说,小玉会生病是被连晨曦害的?”她沉声问。
刘氏夫妇交换了目光,无奈的点头。
荧惑觉得好笑,一时竟分不清真正倒楣的人是连晨曦还是昏迷的小玉?
“这也许是巧合……”她下意识的为连晨曦辩解。
刘母犹豫的说:“可能是巧合,不过,既然大夫没办法,我们要不要去找道上,或是哪位僧人来做做法事?”
“法事?”荧惑顿了顿,深感荒谬,却又无法反对父母的提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只见丫鬟们焦急的跑进门,慌张的禀报道:“老爷,夫人,姑爷来了。”
姑爷……荧惑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想起那是在称呼连晨曦。
“这可怎么办?”一听到灾星临门的消息,聚在寝房里的人都紧张了,仿佛兵临城下般恐慌。
转眼间,连晨曦已到了门外,有礼的出声问安。刘家夫妇不知所措,求救般的望向荧惑。
她的夫婿让人当成灾害,叫荧惑啼笑皆非。她忍着叹息,挡在门口阻止连晨曦进入。
“你不是有事在忙,怎么赶来了?”凝望着夫婿挺拔的身影,她忽然想带他离开,去一个无人歧视他的地方。
“听说你家出事,我自然得来解决。”连晨曦柔声说着,一边回头介绍身后的几位中年男子,“我为你找了几位大夫。”
荧惑哑然,没想来他是来救急救难的。
大夫们在连晨曦的吩咐下,一个个走进屋子里为小玉诊治。荧惑嘴唇一动,本想道谢,但看着连晨曦闭目的脸毫无表情,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附近的下人忙前忙后四散开来,刘家夫妇只和连晨曦打了声招呼就借口避到角落去。
荧惑仍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开口。连晨曦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如同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你……不去处理你的事吗?”荧惑呐呐的问他。周围的嘈杂声并未减少,但她竟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因他而不规律起来。
“等你妹妹无恙了,我再去忙也不迟。”连晨曦温和的应着。
荧惑不假思索道:“又不是你惹出来的……”
为什么他要像个罪人似的赶来解围,不能抽身?
“你真的这么想?”他含笑问道。
他是有名的灾星,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罪责都是要推给他去承担的,他要怎么抽身?
荧惑语塞了。回想起过去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同伴们生病受伤,她也会猜疑着可能是被他带衰,有时候自己喝水不小心呛到了也要埋怨连晨曦……想着想着,她的胸口猛地抽搐了几下,像遭人绞拧似的,难受极了。
“我……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她有些窘迫。
连晨曦微微一怔,“什么一样?”
她别开眼,不看他温和的脸。“就算你是无辜的,发生的灾害根本与你没关系,也要怪罪你,我和那些人根本没两样。”
“没什么,习惯就好。”他柔声回答,仿佛在安慰她。
可他才是需要安慰的人,为什么却要去习惯不公平的责难呢?
荧惑控制不了语气,冷漠尽失,透露出了忧虑迷乱,“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我能为你生下孩子,但将来我们的孩子若出了事,被责怪怨恨的人只会是你,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你放心,一旦他们有危险,我就会远离他们,这应该就没事了。”
在这世上与他最接近的,往往是那些用钱财收买的下人,然而接近不等于交心,为了利益与他来往的人不会管他死活。
“你所有能信任的朋友都不敢亲近你,难道你一生都要这么孤单一个人?这么活着有意义吗?”荧惑语调僵硬,分不清内心不断加强的抑郁之感从何而来?
“有你陪我,荧惑,我不会孤单。”连晨曦答得十分笃定。
“假如……我也让你害死了呢?”
“那我便彻底死了心,不再想要一个家人。”他轻叹一声,脸上掠过一抹苦涩的笑。
那苦涩的滋味,流入荧惑心底,她感觉得到他的心酸,酸得她承受不住,快要崩溃了。
如果当年,她能懂事一点,宽容一些,多为他设想,或许她不会背弃他,令他受到伤害……或许他们就能够青梅竹马的一路走到老,仿真正的夫妻,敞开心扉,相互爱恋。
可当时年少轻狂的她不知道体贴,做错事令他受了伤,就算他不介意,她也难以释怀。
“我……从没想过道歉的……”荧惑低头看着脚尖。
他脚步一动,走到她身边。“我知道。”
若非他逼迫,她怎么可能嫁给他还债?
“我不一定能补偿你……”
“没关系。”
他手臂张开,柔暖的体温渐渐包裹住她的身体。被他拥抱的刹那,荧惑无法抗拒的闭起眼睛,倾身偎靠着他的胸膛。
以往抵抗他的情绪,正一点点的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他的药的原故,她不像原先那么排斥他了。这令她有些惶恐,而更糟糕的是,每一个缠绵的夜里,两人分不开的缱绻,也使她越加习惯他的体温和触碰。
她怕极了有朝一日会如他所说的,喜欢上他。
“假如,我生不出孩子呢?”
“你似乎总要把事情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去。”
“别岔开话,回答我,你会休了我吗?”她思索着能否争取她的自由?
生不出来就算了,当我没那个命,我们收养个不会被我克到的孩子就好。”连晨曦轻声细语,像是在述说情话。
荧惑抬头看他。
闭合着的双目上,有一只眼留着伤疤,她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眼皮上的疤痕。
“你是生了什么病,非要对我这么死心塌地?”她有点苦恼。
“这不是病,应当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不幸。”他遇到过许多女人,也拥有过不少妻妾,比荧惑美丽体贴的女子,在这世上多如繁星,偏偏他这么多年来只惦记着她。
年少时的痴迷,已使他吃尽苦头。遭她背弃的怨恨,伴随他长久以来的孤单,酝酿出超越痴迷的执着,执着到刻骨铭心,那已不单单是怨恨,还有求之不得的痛苦。
等到寻得她的那一天,发现她学会了情义,懂得爱人了,他所有的痴迷、怨恨、刻骨铭心、求之不得,都凝集成了埋藏十多年的渴望。
他还是想要她,活到今日,唯一想得到的人,只有她。
“假如我能做得到,我也不想再接近你,荧惑。”留一个舍不得伤害却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人在身边,有多么的危险?
连晨曦的隐患不必说明,荧惑也感受得到他曾有过的忧虑;但即便如此危险,他仍愿冒险娶她为妻。荧惑豁然开朗,自身的得失和他的行为比较起来,显然微不足道。
她不想再抗拒他了,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你让我吃的那个药,有没有解药?”
连晨曦略一思索,想起前夜两人交手,他塞了一颗诱人发情的媚药喂她,又骗她那药会令她喜欢上他。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一种药能够摆布人心?他的一时戏言,荧惑居然信以为真了?
“我答应为你生下孩子,你给我解药吧。”荧惑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认真的神情表露出她不但信以为真,更为此惶然不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