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要杀你啊!”傅歆激动得哭喊出声,一直压抑不敢在敌人面前释放的恐惧,在这暂缓喘息的时刻整个扑上,紧紧攫住她的心。
那时在情急之下,不曾编排过的谎言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好怕,怕对方不相信,她一直盯着那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就怕只要一别开眼,对方就会扣下去。
“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你会死啊……我不要……我不要……”她泣不成声,停不住的眼泪直往下掉。
她的哭泣让他的心整个软化,只想拥着她,只想呵护她。
“傅歆……歆歆……别哭,别哭,我没事……”方易爵朝她的方向跪爬而去,没办法抱她,他只能靠近她,像交颈的鸳鸯用脸颊摩挲着她的。
“我不要你替我死……”她靠在他肩上大哭,泪水濡湿了他的脸。
“别哭,我爱你,别哭,我爱你,我爱你……”他不住地在她脸上印下轻柔的吻,喃喃倾吐最真挚的情感。
“我也爱你……”在这一刻,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抬头迎上他的唇。
顾不得被击受伤的唇腔仍疼痛着,他们只想感受对方,无法拥抱的他们只能借着唇舌交缠狂野地吞噬彼此的气息。
没人愿意先喊停,即使嘴唇吻肿了,呼吸都凌乱了,仍是紧紧地吻着,像没有明天似的想将心里澎湃的情感传达给对方。
最后,是外头开锁的声音让他们停下。方易爵不舍地望着她,她也紧紧地凝视着他,毋须言语,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至死不渝的爱。
门被拉开,突然射进的光线让他们瞇起了眼,方易爵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就算拼死也要保护她。
来人却都没有动静,隔了一会儿,眼镜适应了光线,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他们惊喜地发现竟是薛仕恺微笑站在那儿。
“大鱼抓到,接下来要怎么用大鱼钓出大鲸鱼就是我们的事,两位的任务到此结束,辛苦了。”
第七章
在家人回国的那一天,傅歆历经数天的逃亡,终于得以踏进家门。
当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时,早在下午就已经到家的父母还以为她刚下班,兴奋地和她分享旅途中的趣事和照片,没人发现她连续好几天夜不归营,以秘密证人身分接受检方详细询问的她,昨晚甚至是在警局里过夜。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们才在薛仕恺的说明下知道整个过程——
在他们被带离火车站时,检警就一直跟着他们,等到他们再度被塞进车厢,降低被当成人质的可能性后,检警才进行攻坚,顺利逮捕了阿雄和四名同党。
同时,另一队埋伏在昌仔住所附近的人马在获报行动成功后,也以嫌疑重大为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昌仔径行拘提,收押禁见。
因罪证确凿,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的阿雄对奉命杀害黄可棠、并将罪嫌嫁祸给方易爵、再伺机杀人灭口等一切罪行都坦承不讳。
虽然他矢口否认与毒品有关,但这番供词已足以让检方以教唆杀人、妨害自由、伪造证据等各项罪名起诉昌仔,检方每项都求处最高刑责,要是罪名全部成立,昌仔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这则新闻一传出,引起社会一片哗然。
不只是黄可棠的命案受到瞩目,更因为此案涉及多名警察与黑道挂勾,收受贿赂】企图变造证据诬陷善良老百姓,其中不乏大队长级的高阶警察牵涉在内,总共六人——包括那名许警官——被检方转往政风处展开后续调查。
之后查出其中一名警察与毒品有关,更是让检方摩拳擦掌,准备挖出更多供证让昌仔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检警将傅歆保护得很好,她牵涉在内的消息完全没走漏出去,在新闻记者拼命追追追时,她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没受到任何影响。
每次看到这则新闻的相关消息,家人或同事间都会热烈讨论,傅歆只听不说,没人想得到看似心致缺缺的她,竟然和此案有过关联,甚至熟知整个来龙去脉。
而为了隐藏她的存在,照片的事也成了机密档案,托她的福,白雪的清纯形象丝毫没遭到破坏。
犯人无法接受采访,又帅又是公共人物的方易爵理所当然成了男主角,尤其是遭到警方诬陷、黑道追杀还能和检方连手破案,这英雄形象更是让他接到许多访谈性节目的邀约,成了比大牌明星还抢手的红人。
两个礼拜过去,热度开始消退,但仍余波荡漾。
一个月过去,大家的焦点被某高官的贪渎舞弊案引走,已经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而他们的关系,也在打开车厢门的那一刻,画下了句号。
下班归来的傅歆在夜色中走进巷子,看到当初他被她拍到照片的地方,心头一阵怅然。整整一个月了,方易爵都没有再联络她,就连薛大哥偶尔还会打电话关心她,而当初在她耳边呢喃爱她的人,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她从一开始以忙碌为他找借口,直到后来,当每个节目都没再看到他出现,他还是杳无音讯时,她终于认清了事实。
原来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段在危难下因互相依存所衍生出的激情,生命受到胁迫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等他回复理智后,说不定会鄙夷自己当初瞎了眼,将她从生命中屏除。
她就像在电影院里看着一出精彩的电影,到了尾声,灯亮起,银幕上的人依然在银幕上,光鲜亮丽,而平凡的观众却是回归现实,一切趋于平淡。
难过什么?不是早有觉悟了吗?本来就很清楚自己与那种人无缘,是她也被那种氛围给迷眩了,变得不安分守己了。
走到大楼门口,她正要拿钥匙开门,背包里的手机鸣唱出音乐。
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没见过,她接起,侧头夹住,双手仍忙着找钥匙。
“喂?”
“明天有空吗?”
似熟悉又陌生的笑语传来,让傅歆怔住了。
熟悉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她听了七天,不管是谈笑、生气、揶揄她都再清楚不过,陌生则是因为他从不曾打电话给她,透过手机的声音听起来好不真实,而他们又分离了一个月……
“做什么?”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仍是紧张到微微发抖。
“我答应要帮你改造,你忘了?”他轻笑。
即使他不在眼前,她仍然可以想象他勾着慵懒的笑容,谴责地盯着她这头长发的模样。
她不想让自己沉溺在那段虚幻的日子里,回来后她的头发依然留着,当初他替她选的衣服也都没穿,还是一身被他称之为布袋的打扮,就像不曾改变过一样,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曾经历过一段生命中最丰富快乐的日子。
他如果要甩开她只管走得干脆,她可以理解,也绝不会怪他,为什么又要为这种该死的承诺来打乱她的心?或许他只是不想食言而肥,但对她而言,见一次面就等于再将她狠狠剥掉一层,勾起她的渴望,却无法拥有他的体认会让她更痛。
“不用了。”她没办法多说话,只要多说,她的哽咽很可能就会被他听出来。
“还有你欠我的钱呢,你不要了?”方易爵又笑,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察觉到,他对她平抑不自然的语调没任何询问。“明天礼拜天你应该没上班。”
“我给你帐号。”如果对她没意思,就别再让她心存希望,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够煎熬了。想到这段时间的忐忑牵挂,傅歆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