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柔只是静静的听,没有说话,心情却渐渐平静,脸上也回复了些血色,那人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这四国的后人中,也有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的,他想:既然祖辈可以创下那样辉煌的基业,为什么他不能?于是他从最苦的事情开始做,扛米袋、参军,也曾经为了让小妹吃到一顿她喜欢的白米饭,辛辛苦苦彻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赶写诗文。终于,渐渐的,他长大了,财富也随着年纪越来越多,但是心中却很寂寞。」
就算她再迟顿,听到这里,也该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了。「他不是还有妹妹?」
「是啊,那是他最亲的人了,但是妹妹早晚有一天也会嫁人,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一个。萦柔,这样的人不可怜吗?」
倏然间,她的脸颊被人托起,那双幽亮如星子般美丽的眼,与她的紧紧对视。
「所以,他很需要妳,妳又怎么能拒绝他呢?」
她有些被眼前这双眼蛊惑了,也被那个温柔的声音包围了。
无论是在几百年后的世界,还是建文三年的大明朝,从没有人这样明白地表达过需要她,这样赤裸裸地向她坦露情意。
「金城绝……」她幽幽叹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回复清明,「你的故事很好听,也很感人。」
金城绝轻轻摩挲她的脸庞,眼中有着对一切誓在必得的决心,而那一切,自然包括她。「这不是故事,妳如此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我能猜到,但是,我不认为这个故事该与我有关。」
「本来或许和妳无关,可是在我遇见妳,发现妳的不凡之后,就想让妳和它有关了。」
拉开他的手,她问得犀利。「为什么?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信你会对我这貌不惊人的小宫女一见钟情,所以,是因为我能预知世事吗?」
「萦柔萦柔,妳不该因我的背景就全盘否定我的心,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金城绝眼中流光一闪,蹙起眉,很是伤心。
他是一湖春水,在烈日下泛着诱人的波光,即使是一个简单的皱眉,也是风流俊逸,别有风情。
谢萦柔其实没想问出个答案,她知道,若这个人自己不说,谁也别想摸透他的真正心思,所以只是敷衍的响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
见她起身要走,金城绝忽然从后面拉住她,「别让我等太久,萦柔,我近日可能要离开应天,如果妳想逃开日后的决战,妳知道我可以带妳一起走。」
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她的指尖,轻轻擒住,却让她不能轻易挣开。
「萦柔,这算是妳我的一个约定,妳要记在心里。」
说罢,他忽然低下头,轻吻住她的指尖,没有攻击,但是足够霸道。
谢萦柔并没有避开,只是下意识地望着另一只抓着巾帕不放的手。那帕子很眼熟,前阵子她才丢在一个男人身上,说好不准还的,没想到他仍是退回来了,还是用那般血腥的方式。
她曾经想和那人定下朋友之约,被笑幼稚,如今,却有个捉摸不定的男人愿意与她定下生死之约。
她该答应吗?能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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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谢萦柔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挤满了许多人的脸和未来会发生的事,每天不断地占住她的思绪,怎么地无法睡好。
因为一直称病没有去给朱允炆上课,终于有一天,朱允炆带着萧离一起来看望她,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首座大人。
「萦柔,妳怎么会突然生病呢?妳看朕最近跟着萧离练功夫,连咳嗽都不会了,所以朕带了萧大人来,想让他也教妳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招式。」
她强撑着笑回应,「奴婢可不敢练功夫,万一练得粗手笨脚,打翻了盘碗怎么办?」
「赵大人,你要仔细诊治,如果诊错了萦柔的痛,朕一定不会轻饶。」朱允炆的口气非常严厉,赵大人连忙称是,开始为谢萦柔仔细把脉。
终于,他把完脉,和朱允炆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说她不过是劳累过多,又忧心如火,内焚五脏,导致气血不畅云云。
趁朱允炆聆听赵大人诊断的时候,谢萦柔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萧离,他看起来和过去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当她望向他时,发现他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于是她别过脸去,躲开他灼人的目光。
想了这么多天,真对上了,她还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朱允炆听完太医的说法,马上说:「看来是朕不好,给妳派了太多事情,把妳累坏了,从今以后,这宫里宫外妳可以自由出入,也不必专职做任何事情,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强笑,「万岁不要太纵容我,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了。」
「不必在意他们的话,他们不过是嫉贤妒能的小人罢了!」他恨声道,「倘若有人说妳的坏话,妳就直接告诉朕。」
「是,那奴婢到时候可就要放肆了。如果得罪了哪位大人,萧大人还要罩着我啊。」
她故意开了个玩笑,想看看萧离会怎么响应她,却听见他冷淡地回答。
「谢姑娘有万岁保护,不需要萧离这样的小人物。」
闻言,她的心顿时冷了。
这算什么?保她一次后,就要切割出两人的距离吗?这是对她仁至义尽的意思吗?
正巧坤宁宫的一位小宫女来传话,说皇后请皇上到前殿,朱允炆犹豫了一下,柔声说:「萦柔,妳和萧离先说说话,朕去去就来。」
他走后,只剩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闭着眼睛装睡的谢萦柔忍不住了,睁开眼,看到萧离依旧注视着自己,不禁心头火起。
他想保持距离,她不就不和他说话了吗?干么还一直杵在这里不走?她也是有骨气的,要当陌生人,她一定可以做得比他好!
「你不必为了万岁的命令站在这里,你要守的是万岁,不是我。」她瞪着他,「我睡觉的时候也不想别人看着我!」
面对她的愤怒,萧离只是默默接受,任由心像被火焚烧着那般疼痛。「妳要小心,燕王可能会派人杀妳。」
她一愕,坐起身,「为什么?」
「因为万岁。」
「什么意思?」她皱眉。
「万岁待妳与别人截然不同,燕王那边认定妳是万岁的罩门,杀了妳,会重挫万岁的心。」
她怔了怔,随即苦笑。「原来我这么重要?那燕王会派谁来杀我,你吗?」
他摇摇头,「燕王可能对我已经有所怀疑。」
「为什么?」她立刻想起那日之事,「因为崔公公?」
他默然无语。
这样就是默认了。「崔公公的事情,你怎么处置的?」
「别忘了我的身分。」
是啊,他是北镇抚司统领,只要胡乱安一个叛臣乱党之类的罪名上报,一条人命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她低叹,「对你来说,杀一个人真的好容易。」
「……我不会杀妳。」
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他眸中闪耀的点点火光,那是她所熟悉的,他对她特有的注视。「真的?」
他望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她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跟上。
明明知道该就此划清界线,偏偏见了她的泪,他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声音——不让她哭。
可是那时她必定不会想见自己,所以他只能在她身后暗中保护,本来以为她会回宫,没想到她选择的,却是金城绝的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