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夏颖儿再发出哀鸣,脸埋掌心里哭,肩膀一下下抖。
老爸指着颖儿问老婆:「你看你看,女儿哭成这样,你怎么忍心啊?」
「夏晓山你干什么?她二十七岁,不是三岁,她已经不是小宝宝。你就是对她太放纵,她才会变成这副德行,她的生活能力跟幼稚园小朋友一样。」
「那当然,她是幼稚园老师,这叫物以类聚啊!」
老婆一记白眼,夏晓山不敢讲下去,看样子,这次夏颖儿在劫难逃,必搬无疑。
夏太太还撂狠话。「三天内你不搬走,我把你的衣物都扔出去。」
「凹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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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夏颖儿过去辉煌的宅女历史,一旦搬离有爸照顾的家,可能生命垂危。
夏晓山知道老婆这次是来真的,他苦恼着该怎么帮女儿,同时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帮,怕得罪老婆。
首先,他问女儿,有多少存款可以租房子?他得到一个很惊人的回答——
「我存款还有……一路发发……」夏颖儿翻开存摺。
「一路发发?」
「就是1688……这真是个很吉祥的数字。」
「什么?工作四年,你连付房租押金的钱都没有?」
「我钱都用到刚刚好,怎么知道突然被赶出去。爸,不然你先借我……」
「我存款都给你。」
「呜……」真感人。
「但里面只有一千块……」
真惊人,那刚刚讲那么气魄是怎样,喊爽的喔?唉!
夏颖儿气馁。「爸,你工作比我多好几个四年,怎么存款只有一千?」
「钱都让你妈管,她禁止我再帮你任何事,她还说你会变这样,都是被我害的。总之,爸先跟朋友凑看看,不管怎样,你先找房子,三天很快就到了。台北房价那么高,你要住到哪里去?」
「嗯,我五号领薪水,一个月差不多两千块,我还付得起。」
「你疯啦?在台北到哪找一个月两千的房子?」
「房租很贵吗?不然大概多少?」夏颖儿这下才真的慌起来,每个月两万八的薪水,扣除开销,都花到刚刚好,如果房租很贵,她该怎么办好?
「不会要超过四千吧?我对住的要求不高啊,只要采光OK,有个小桌子,简单的衣橱,一间厕所,一个小窗户,没有厨房没关系,当然最好有阳台,这样就够了,四千块是我可以付的极限了。」
夏晓山无言,瞪着女儿。这丫头,真是生活白痴,四千块要在台北租到她讲的那些条件,她是得妄想症吗?
「宝贝……」夏晓山按住女儿肩膀,用一种从没有过的严肃脸色,看着女儿。
「你刚刚开的那些条件,四千块可以租到,只不过,是租在台北的深山里,如果要以那些条件住在台北,至少要准备个一万块的房租,如果再加上两个月的押金,就要两万。」他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害了女儿,也该是让女儿了解现实生活的时候了。
「是喔……糟糕了。」夏颖儿眉头打结。
过去几年,住在家里,不必操烦钱的问题,加上跟个有钱男友交往,出去吃香暍辣,都是男友付帐,也从来不知现实生活多艰辛。她的生活很单纯,所以从不计算未来的事,现在,她头大了。
「别担心。」夏晓山拍拍女儿肩膀。「老爸会帮你准备的,爸去借。」
「不要。」
「欸?」
「不要……」夏颖儿摇摇头。「我这么大了,如果要老爸为我借钱,那太可耻了,我会想办法的。」
「我去跟你妈求。」
「不要。」
「这也不要?」
「我不想再让妈看扁了。」
夏颖儿自绝望中生出信心,风雨生信心这句话,是这样来的吧?她突然在苦难中获得勇气,她有种终於顿悟的戚受。
「我要坚……坚……坚强!」她双手握拳,气魄道。
「好家伙。」老爸竖起拇指。「爸相信你一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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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个头!
第二天,夏颖儿买了报纸,生平头一回,翻开租屋资讯,光是雅房,几乎都要超过四千,而且地点都满远的,条件都满差的。有的没有附家具,她还得准备买家具的钱。
她唉声叹气,啜着冰奶茶,打开包包,将一叠单据放桌面。这些,全是借据,这几年,她不断借钱给这些人。翻开单据,检视这些欠她钱的家伙……她看着看着,原本烦躁的心情,逐渐平息,脸上,也出现笑意,很多回忆,涌上心头……忽然,一个熟悉的气味飘过。
夏颖儿猛一抬头,看见巫先生经过面前,到柜台点餐。
「巫先生!」她举手喊,巫克行回身,看见她了。
这可是个赎罪的大好机会啊!她对上回的误会,耿耿於怀,特别是听过老爸的一番话后,她对巫先生多了一份敬意。
她跑到他面前。「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为什么?」巫克行摘下墨镜,放在牛仔衬衫口袋。
「我有事想跟你说……可以吗?」
「麦茶,冰的……就这样。」巫克行跟餐点的小姐说。
「欸,你不吃饭吗?我请客。」
「这里的饭很难吃。」不顾人家小姐在场,他说道。
「呵呵呵……」夏颖儿尴尬傻笑。「我觉得不错吃啊。」
稍后,两人入座。夏颖儿终於可以好好叙述那日的心境转折,关於她是怎样内疚牵累他跟着婚礼失败,然后又怎样因为怕尴尬所以不去他店里买咖啡,然后……总而言之,绝不是因为他的咖啡不好。
巫克行沈默地啜着麦茶,静静听完。
「呼。」终於说清楚,夏颖儿长吁口气。「太好了,都讲清楚了。」
「你想说的就这个?」他抚着下巴的胡髭,挑眉看她。
「嗯。」
「就这点小事,你很内疚?」
「我不希望你误会,而且我爸说,你是很用心在卖咖啡的,我不想打击你。」
打击?他大笑。这么小儿科的事?夏颖儿太小看他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早忘了那天的事。」是真的,他没放心上。在他的想法里,顾客不来买他的咖啡豆,是顾客的损失,他不会为这种事难受。
「喔。」她搔搔头。「不管怎样,说出来我心里舒服了,我不希望伤到你。」
他点点头,突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
「怎么?」
「这阵子,你去上班都没经过我的店,你避着我就对了。」以前早上常看见她匆匆忙忙去上班。
「因为听说你婚礼失败……」
他点点头,啜了几口麦茶,放下,看着她。「其实,应该我请你吃饭。」
「欸?」
「谢谢你救了我。」
「有吗?」
他微笑道:「因为你说的那句——不是你,真的不是你,真的真的不是你。」
「你当时也听见这种声音?」
「没有,当时在婚礼上,回答誓词时我迟疑了一下,希望能想得更清楚……」他苦笑。「感谢那几秒迟疑,她跟她家人的反应非常激烈,我发现,我根本在高攀对方,我很高兴婚礼中止,不然我会铸下大错,我们不适合婚姻。」
「你不难过吗?」
「说实话,我感觉松了口气,甚至有一种幸好没结成的感触。」交往到最后,结婚彷佛是为了给女友一个交代,而不是出於自愿。
「我也是欸!」夏颖儿嘿嘿笑。「当然我满内疚的,不过后来我男友简直变了个人,他们家人也是,让我满庆幸没有嫁过去,我的决定是对的,我的那个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