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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以前,她从没有进过厨房。现在,她每天都自己煮饭。

  厨房里的声音,可以让整个家不那么安静;她总是认为,要是她能弄出这些像以前一样的声响,那么家里也会慢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她专注用心地作好每道菜。每个步骤、每种味道,都是她一步一步自己看食谱学起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但是不能不做,一定要做。

  一定……不能不做的。

  将最后的热汤端上桌,她拿掉围裙,洗过手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时针一格一格前进,桌上的菜又开始凉了,但她相信父亲还是会在下一秒打开门,对她说他回来了,所以她只是动也不动的,注视着门口。

  直到三个小时过去了,她才终于愿意移开视线,却有些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将饭菜原封不动地留在桌上,她起身走回房间,然后发现父亲在她手机里留言说又不能回家了。

  她只是低着头,单手遮住双眼。她没有哭,也不会哭。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不期望任何人会记得这件事,她只希望这个家不再那么寂寞。

  梁知夏就这样站在原地,像个石像般不动。许久之后,她放下手,忽然开始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不到东西,她有点焦急;最后,她从衣柜上方拖出一个收纳箱,由于重量太沉,箱子整个翻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跪在地上,粗鲁地打开箱子,从陈旧物中找到她要找的东西;接着,她立刻起身飞奔出门。

  抱着怀里的物品,梁知夏在住家后面的河堤上狂奔着。

  她一直跑、一直跑,拚命跑到河边的草地,因为用尽力气,所以一时腿软,绊到石头后便直接跌倒。

  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于急奔让她快要不能呼吸。看见自己身下已经断成两截的东西,她不禁用力地闭上眼睛。

  “喂!你,受伤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梁知夏愣住,抬起脸来,就看到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的白恩露皱着眉头站在自己面前。

  他将脚踏车抱在腰侧,喘气又流汗,一副从堤防楼梯跑下来的模样。

  “跌伤了?”他再问一次。

  “……没有。”梁知夏回过神,撑直起身,跪坐在地上。

  “原来没事……”吓我一跳,他低语,将还抬着的脚踏车放下,道:“你跑步的气势老是这么狂暴。”

  梁知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草地。

  “你在这……对了,你住在附近。”白恩露道。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住在哪里呢?疑问在梁知夏脑海里一闪而逝,但她不在意、也不关心答案,这些事情全都无关紧要。

  他好像只是想确认她没受伤,牵着车打算离开;走了两步,却犹豫了一下,回头道:

  “我要谢谢你没有把我的事情说出来。”

  梁知夏漠然地望着河的对岸。

  白恩露瞅住她一会儿,又问道:

  “你……对鬼魂之类的事情很有兴趣?”

  梁知夏眨了一下眼睑,摇头。

  白恩露说:

  “我看你遇到那样的事,好像也不害怕。”稍微停了下,他道:“虽然不知道真假,不过学校似乎有个传说,传说以前曾有人在那棵树上往生了,我跟你看到的,也许是——”

  “不是!”梁知夏用力打断他的话;与其说是否认他的讲法,却更像足要说服自己。她坚定地重复道:“不是。不是什么以前的人。”

  白恩露一愣,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她就是知道。梁知夏不想回答,只是垂下眸,视线放在草地里那个被自己弄坏的东西上。

  “这什么……风筝?你的吗?刚刚跌倒的时候弄坏了?”白恩露蹲在她身边,捡起来看了一下。

  她本想阻止,手抬了一半又收回。

  “反正迟早要扔掉的。”她僵硬地说。

  “是手作的。”白恩露盯着手里的东西。

  梁知夏面无表情,不言不语。那是她国一寒假时,在开学前一天忘掉的一项作业。由于父亲要上班没有空,所以是妈妈帮她做的。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作业交不出去的心理准备了,出门前妈妈还说不会管她的,最后妈妈却做好帮她送到学校来。

  在她懂事之后,只给她严格印象的妈妈,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她作劳作。

  妈妈对画图美劳这种事相当不拿手,所以做得歪七扭八的,她觉得很好笑,便一直留着。

  一次也没飞起来过,那个风筝。

  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和父亲在这个河堤上试飞过好多次,从来没有成功过。父亲跟她说总有一天会让那个风筝飞起来给妈妈看看,只不过……已经没有那一天了。

  梁知夏眼神微黯,没注意白恩露从脚踏车上的塑胶袋内拿出新的胶带拆开,听到声音后她才回神,看见他扯开胶带,她从地上站起身,对他道:

  “不用修了。反正已经是要丢掉的东西。”

  白恩露头也没抬,道:

  “垃圾桶在你后面。你不是带着它跑过来的?”

  梁知夏一怔,回过头,果然河堤一路上有好几个垃圾桶。她嘴硬道:

  “我已经不要了。”

  白恩露却充耳不闻,迳自用胶带把断掉的地方层层捆起,然后再将风筝扔给她。

  梁知夏迟疑着,没有立刻伸手去接,等风筝碰到自己的身体后要往下掉了,她才被动地用两手抓住。只听白恩露道:

  “你想丢就拿去丢吧。”

  梁知夏抿住嘴,原本就混乱的心情,因为白恩露无意的搅和,弄得她再也忍耐不住,迁怒道:

  “我、以为老师你是很好的人!”

  “什么?”已经牵着脚踏车要走的白恩露回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脑海里出现的是闪着红灯的答录机、只坐着自己一个人的餐桌。她万分难受地道:

  “可是你、一开始就敷衍我,”她知道,关于羽毛会响这种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事情,老师愿意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根本没有义务要帮她,甚至可以完全不理会她;她明白,自己这样只是在胡乱发泄而已,但她停止不了。“不肯帮我,我证明给你看之后,你也……不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那些羽毛,老师说不是他的,没有就是没有,她全都晓得。

  只是,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情顺利……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一切都没有改变,也无法恢复原状。

  “……我什么时候给你我人很好的印象了?”白恩露反问着她,声音听来平静而冷淡。他道:“我没有教过你,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认为,我也从来不曾说过我是个什么忙都会帮的好老师,你弄错了。”

  老师并不记得那年和她在大树下的邂逅,她看到的那个也的确不能代表什么。梁知夏低下头,被反驳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不再言语,手里拿着风筝,转过身,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白恩露唤住她:

  “同学。”

  梁知夏停下,却背对着他。

  他就这样对着她的背影道:

  “你的制服衬衫看起来是和会掉色的衣服一起洗,所以染到颜色了。用漂白水泡一晚,说不定能恢复。”

  闻言,梁知夏稍微睁大了眼眸,怔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白恩露已经抬着脚踏车走上楼梯了。

  “恢复……”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阵发酸。

  如果、如果自己能把制服恢复成白色,只是这样也好,那是否算是改变一件事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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