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甚至没去思考为什么,就穿上外套,拎起背包,走到厨房对母视说:
“我有事回去一趟。”
然后,他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北上回到自己的住处。
下公车站的时候,他拿出手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按下号码。接通后,铃声几乎只响了一次,就立刻被接起来。
“喂?”
电话飞快被接起,白恩露愣了一下;那方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声音,他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神色。
“嗯……我收到你的讯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甚至连打这通电话也好像很莫名其妙。“你……你考完了。”走在河堤道路上,他说。
“老师,你现在人在哪里?”那方只是这么问。
“嗄?”他停下脚步。“我在外面……在学校附近的河堤。”
“河堤哪里?”
“呃,篮球场附近。”
“你在那里不要走,等我!”另一端的人迅速说道,像是怕他会跑掉似,相当正经地再提醒一次:“不要走,等我喔。”
“……咦?”白恩露不解地睇着掌中已经挂断的手机。
他困惑地站立在原地,虽然不明所以,却依言在那里等待着。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清明皎洁,有一种宁静的美丽;白恩露想起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月夜之下遇见梁知夏。
那个时候是在学校顶楼,当时吓了他一跳。也是在那一天,她捡起了他掉下的羽毛,之后才又发生许许多多事。
一幕幕记忆,在他脑海里犹如电影片段般缓慢在脑海里转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些奇怪,在发愣起来的同时,听到有奔跑声接近。
他移动视线,远远的,只见梁知夏穿着不大适合她的洋装,从堤防的另外一头,还是那样姿势夸张地向他拚命奔跑而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真的笑了,却不是在笑她跑步的样子还是那么奇怪。
“你在……做什么啊?”那么急忙的模样。
梁知夏在距离他两大步的时候停下,一只手抚着胸口,不停喘着气,眼睛睁得好大,仿佛就是在期待这一刻,她毫不迟疑地开口道:
“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咦?”他望着她。
她的表情无比认真。
“如果传了简讯你没回电话,该怎么办才好……到刚才为止,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深呼吸一次,双眸直视着他,“但是,如果你回电话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马上去找你。”
她非常非常努力地说:
“我因为休学过一年,所以再过不到半年就要二十岁了。我考完试了,也已经毕业了……我、我……这样还是不可以吗?”
白恩露凝望住她红透的双颊。
她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很仔细在听。他只是一直看着她,就好像要弥补这段没见面的日子似,专注地看着她整个人。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只是打电话给她的话,在老家就可以打了,他不必还跑回来一趟。
自己会站在这里,全都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我想见你。”他温柔自然地说出口。
听见自己说出的话,白恩露有些惊讶;开口之后才察觉到,原来他的感情已跃在了思考前面;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所以连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他脸一红,发热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再有其它想法,就立刻被飞扑过来的梁知夏紧紧抱住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轻声道:
“我也是。”
闻言,原本两手不知放哪里好的白恩露,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不再像之前还是老师和学生的身分那样,总感觉这样靠近不好。他一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等到习惯她的体温之后,另外一手眷恋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穿的这件裙子好像不适合你。”他低声说。
“这是我最成熟的衣服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这样回答。
白恩露忍不住笑了,一直让她抱着自己,这次没有再想着不可以。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在一起。
好久好久都没有分开。
ANGEL\'S LOVE
“这样还是不可以吗?”
一不小心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七月中,指考成绩放榜了,身为导师,他回到学校打电话询问学生考得如何,做成资料表后,一份给学校,一份自己收起。另外,又被通知新学年要带一年级,一开学,他就是新生导师了。
他并没有带一年级的经验,但或许是已经当过一次导师,因此他没有任何排斥感。知道这件事以后,只想着得开始准备相关资料和教材,希望开学后能很快上手。
两个月的暑假之中,他在意着这些事外,更在意着梁知夏。
成绩出来之后,她说她考上不错的私立大学,也不用离家就读。因为三年级都没心思念书,后半学期很用功苦读才恶补回来,能有这种结果,她已经很知足了。
看见她那么开心,他也觉得很为她高兴。
那天月夜,他在不大平常的气氛下,送她回了家。之后,她主动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大多时候只是聊个几句;因为他们住得近,有几次,她也找他出来散散步。
由于这样,好像慢慢地又恢复自然的相处模式。
“咦……要当一年级导师?被老师教到,真是幸运。”
知道他要接新生班级后,她这么说。
晚霞把她的笑容照得好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他移不开视线。
高中比大学早开学,大概是知道他开始忙碌,她的联络就变少了;他这才发现,总是她主动来找他。
带的班级上轨道之后,变成她开学了。他也经历过大学,大一课程较多,再加上新生要习惯大学的步调,他迟疑着应该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又想着要用什么理由约出来见面;看见新闻有国际知名画作开放展览,于是他买了两张票。
之前一直想着要帮她庆祝考上大学,但是学校的事务太多,现在总算可以找她出来了。大学开学后的半个月,他终于第一次联络她。
和她讲了日期,但她当天有迎新餐会,本来他马上要说没关系,取消好了,她却告诉他吃完以后就过去,于是约好下午直接到展览会场。
当天,白恩露站在展览会场外,虽然之前都没想到,却忽然开始思考欣赏画作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无聊,他也不是很了解梁知夏的喜好,或许应该说要看电影之类的……
思及此,他忽然察觉到什么,面红耳赤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如果只是纯粹看画而已,他不会去想这些,他一定是潜意识把今天当成约会了,所以才会顾虑那么多。
那一天,在月光下,梁知夏羞红着脸问他可不可以,他没有回答她。
事过将近三个月,还是站在路边才突然想到,白恩露整个人愣住。梁知夏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但大概是、或许是……如果他现在才发现,那他跟梁知夏在毕业后这段日子中的那些相处又算是什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重大错误,有什么顺序颠倒了。白恩露忍不住深深低下头,直到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下,他才抬起脸来。
“老师。”梁知夏轻声唤着他。
因为是夏季,她穿得很轻便,头发也简单地扎起,背着大包包,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啊。”这样的她有点陌生,白恩露竟一时忘记该说些什么。“你……你好。”结果,讲出从没和她讲过的问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