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停止动作,好像随便怎样都好,只要不回自己的家她就全部接受。
这让他更加确信,倘若此时放她一个人,说不定她就随便跟哪个不怀好意的坏家伙走掉了吧。白恩露头痛地闭了闭眼。
结果,他招了计程车,到达车站之后,再买两张火车票。坐上列车,她大概是累了,一下子就睡着。
白恩露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忍不住一手盖住自己眼睛,喃道:
“我到底在做什么……”
男老师单独和女学生坐火车出游。
他真的是冒着老师身分砸锅和登上新闻的极大危险,照顾这个他一点都不想照顾的学生。
第五章
有风吹在她脸上。
有人在活动的声音,有烹煮食物的香味。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缓慢地张开眼睛,梁知夏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房间。床头的窗户没有关,微风一阵阵从外面吹进来,被窗帘遮掩住的阳光,让室内呈现温暖的暗黄色。
她坐起身,环顾着四周。房内干净整齐,但东西不多,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有点模模糊糊的,但她隐约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下床走到门口,她犹豫一下之后,伸手开了门。
扶着墙壁,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看起来像是厨房的门口,望见一名妇人背对着她,正在炉子前忙碌着。
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妈妈的身影,所以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忘了动作。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微吓,醒神过来,转头往后看,就见一个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男人一头黑发散乱,刘海甚至快要遮住眼睛,神情懒洋洋的,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因为和认知的形象不同,她迟了几秒才认出那是白恩露。
他眯着眼,看到她,道:
“你醒了?”
不知为何,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老……老师早。”最后只挤出这句,说出来后却觉得场景时间和气氛都很奇怪。
对了,昨天晚上她拒绝回家,后来老师就带着她一起回来他的老家了。老师的妈妈还借她一套睡衣,她换掉制服之后就昏睡过去了。
梁知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休闲服,大概是昨晚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直到现在她才有真实感,记忆也慢一拍才衔接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睡那么好了。是因为没有回家的缘故?那个黑暗又冷漠的房子。原来离开她的家,她反而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虽然讽刺得令她想笑,但心里却觉得悲伤。
“哎呀,你醒啦!”厨房的妇人发现她,撩起围裙擦着手,走到她身边。
“呃……您好。”相较于昨晚什么都不管的心情,现在冷静下来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年纪看起来至少有六十五岁的妇人露出微笑。
“睡得好吗?洗个脸,先吃早餐吧。”她对站在一旁的白恩露道:“小恩,带她去洗手间啊。”
梁知夏看到白恩露一手揉着眼睛,对她道:
“你跟我来。”
他住房子里面走,梁知夏原本有点踌躇,身旁的妇人一直对她微笑,她只好赶紧跟上他。
“干净的毛巾、牙刷。”到了洗手间,他伸手从架上拿下全新的用具给她,然后走出去带上门。
梁知夏愣了愣。在别人家总是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她转开水龙头,用和自己家里味道不同的牙膏和肥皂盥洗过后,打开门,望见白恩露歪着头,背靠抵着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换我。”他越过她进入洗手间,一下子就把门关上。
她顿住,不晓得该不该等他,好像没必要;她迟疑了下,自己走回厨房,才到门口,就看到圆形的饭桌旁多了两位老公公和老婆婆。
“洗过脸了吗?找个位子随便坐。”妇人笑着将早餐端上桌。
“嗯。”她点头,在老公公和老婆婆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您们好。”她轻声问好。
对面两位老人没有回应,就只是看着她。
“女朋友吗?”老婆婆开口了,讲话声音很大。
“……咦?”梁知夏不解。
“是小恩的女朋友吗?”老婆婆又说一次,依旧是大嗓门。
“唉哟!妈,不是啦。”妇人失笑,一脸开心的样子,也同样大声地跟老婆婆说:“是小恩的学生啦。是学、生。我昨天也以为是女朋友,好奇问小恩,结果他用很受不了的表情瞪我呢。”
“她穿着制服,你还那样问,我都说不要再乱讲了。”
梁知夏闻声抬起头,就见白恩露站在门口。他朝她睇一眼,跟着随便在离她有点距离的座位坐下。
妇人笑得好高兴,一手捧着面颊,道:
“我一下子没注意到嘛。因为……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啊。”
白恩露挫败地垂首,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看来无奈到极点。
“别再说了……”
虽然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但梁知夏并没有觉得尴尬或不好意思,只是置身事外般地坐在一旁。这是老师的家人,一个正常会笑和会说话的家庭,而她,完全是个局外人。
她木然地吃着稀饭。
用完餐后,她规矩地收拾桌面,妇人却对她道:
“没关系,我来就好。你老师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去客厅找他吧。”她将碗筷从梁知夏手中接过。
梁知夏顿了顿,走出去,看见白恩露坐在藤编的摇椅上。
她站在他身后许久,直到他发现,蹙眉道:
“站在那里不说话做什么?”
她微怔,移到他面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递给她。
梁知夏接过,一看,发现那是她的手机。她睁大眼。
“为……为什么?”会在老师那里?
“昨天你睡着之后,我从你书包里找到的。”他平淡地说,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电话簿里找到令尊的手机号码,然后请我妈打电话给令尊,跟他说你在老师家外宿,会照顾你。”
她简直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可以——”擅自这么做!她生气地握紧手机,忿怒到连气息都开始不稳起来。
想起了什么,她心一紧,仓皇地摸着腿侧,贴身收藏的塑胶小盒还好端端地在裤袋里。她在睡觉前从制服换到这件裤子口袋里了。
她放松下来,刚才的一把怒火却又烧起来。
只听白恩露道:
“我当然可以。”他抬起眸,睇着她。“既然把你带到这里来,我就要负责,要通知你的家人。何况,虽然没真的教过你,但好歹也算是你的老师。”
“你……”她咬住嘴唇,没有办法反驳,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发红了。
一切都令她好懊恼。她讨厌他擅自拿她的手机;她讨厌自己不敢问他父亲怎么回应的这份心情。
白恩露受不了地道:
“你,到底了不了解我是冒着很大的危险让你来这里的?”要是这事被发现,是会上新闻的。他忍耐地说。
她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么讨厌。梁知夏恼怒道:
“你……你不要理我不就好了!当作没看见我不就好了!”她也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她,反正本来就没人理她,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学校,在家里,都是。
“要是做得到那种事的话,你还会在这里?”
他低声说,似乎叹了一口气。于是,她不自觉地望着他。
“虽然我已联络过你家人,但我还是要听你这方的说法。”白恩露严肃地直视着她,道:“你不是被虐待才不回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