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陆岗渐走渐远,他也转过身,与养父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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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小屋,红烛高照,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
「哎呀,针拿出来,重新刺。」胡灵灵挨在裴迁身边,指点他做针线活儿。「对了,跟前一个针眼儿近些,这样鞋子才能缝得牢靠。」
裴迁抓住鞋底,粗指头捻着绣花针,大气也不敢呼一个,戒慎恐惧地刺针拉线,密密缝着。
胡灵灵以手托腮,一双丹凤眼直瞅他正经的神色,不禁打从心里笑了出来。这大个儿啊,还真听她的话,要他缝,他就缝。
她没拆掉他的难看针线,而是细细地补上缺口的针脚,但她特地留下一寸空间,留待他去补齐,好教他知道鞋匠不是那么好当的。
再陪他玩五十年吧。她双脚在桌下乱踢,有意无意地拿脚趾头去搔他的小腿,他也很「合作」,小腿并拢夹住她微凉的脚掌,帮她取暖。
好像老夫老妻喔。她笑意甜美,想着以后白天他去耕田,她就在家里
修行;不过,如果生下一窝小狐狸成天哇哇大哭,她要喂奶、要烧饭……哎呀呀!她不要当黄脸婆啦。
很多念头转来转去,她又想到,五十年后,她依然青春美丽,可他会老,也会死,到了那时,她能否忍受他的离去、转世、然后跟另一个女子相爱、睡觉……好酸!光想到他抱着周家小姐,她就想呕出好几升醋。
唉,真像个标准的妒妇,她已有了人性……不行不行!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和裴迁百年好合,又能继续她的修行之路。
呵!她好贪心喔。
「缝好了。」裴迁剪掉缝线。
「哈!果然名师出高徒。」她将绣花鞋翻来覆去瞧着,很满意他的缝工,立刻踢掉旧鞋,将新鞋子套了进去,跳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裴迁,你瞧!」她拉起裙子,低头看这双两人合力缝出来的新鞋。
「很漂亮。」裴迁由衷地道。
她,说不尽的妩媚风情,看不完的娇娆丰姿,美艳成熟的笑容里,带着一抹小儿女的天真,昨夜他们初试「狐狸式」,她倒是更害羞了。
他心头一热,这就是他要保护一世的妻子,他不能让她涉险。
他思量了一个晚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依她那好管闲事、水里来火里去的个性,一定抢着跟他一起去墓地,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准备将陆岗绳之以法……不是不能这样子做,而是,他怕她受伤。
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作个了结,他不要她担忧。
「喂,你眼睛瞧哪儿去了?是鞋漂亮还是我……」胡灵灵笑着抬起脸,瞬间震骇住了。
死劫!
印堂发黑,乌烟瘴气,裴迁的周身笼罩着一股黑雾,像鬼魅似地侵入他的体内。不可能!他身强力壮,阳气旺盛,怎会有死劫?
「裴迁,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碰上仇家还是被石头砸了?」她着急问道,伸手猛拨他的头发,检查是否有致命的伤口。
「没事。」
「你气色很差。」她焦急地看他不变的沉稳神情。
「你也学算命仙了,不如画一道符给我。」裴迁笑意柔和。
「好,我来画符。纸呢?哎呀,也没笔,算了,念咒比较快……」
「灵灵,睡觉了。」
她正欲施法观看他会发生何事,他已拉住团团转的她,直接抱入怀里,给她一记又深又长的亲吻。
唇舌交缠,意乱情迷,她根本没办法同时施行法术;就在他的挑逗和热吻里,她满脑子的咒语逸出唇瓣,却变成了娇喘。
甜腻的呻吟让他给吞没了唉,在他的柔情里,她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界女子,她紧拥着他,唯一的念头是:她不要失去他。
留住他。以她的媚功留他在身边,有她狐仙在,不怕鬼作怪。
「你不要出门,要出门,我们一起出去。」她呢喃着。
「好。」
「陪我。」
她笑呵呵地钻进他的衣襟里,伸舌舔他厚实温热的胸膛,柔腻小舌滑过,他浑身一颤,鼻息渐重,双手一带,直接将她压到了床上。
巫山云雨,热爱缠绵,他爱抚她颤动馨软的娇躯,她迎向他又深又猛的冲击,长夜无尽,喘息与低吟相交合奏,小屋春意盎然。
当他从她体内抽离后,她满足地挤进他的臂弯,浓重的睡意袭来,她隐约想着,他们欢爱过后,总是会沉沉睡去,而且她今晚使尽浑身解数,就是要「榨」得他没力气离开这张床;她扯出顽皮的微笑,听着他均匀的呼息声,酣然入睡……
梦境静俏,她往旁边挨去,想要紧紧挨住枕边人的胸膛,挨了又挨,就是挨不到,最后竟然挨到了一堵冷墙。
她睡意全消,掀被猛然坐起,桌上蜡烛烧掉了一截,裴迁不在。
该死的裴迁!竟然偷跑!她又恼又气,瞪视着床边的新绣花鞋,她太高估大个儿听话的程度了。
裴迁有难,她不能坐视他的危险,她定下心神,感应他的去处。
眼前蓦地血海翻腾,她心脏一拧,差点不能呼吸,立即跳下床,奔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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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孤星高挂夜空,闪出冷冷的星芒。
裴迁来到周家墓地。暗夜里,附近山头白雪幽寂,上百个坟茔森然排列,柏树黑影幢幢,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冻结了。
他的娘亲在哪里呢?新春期间,周家将墓园打扫得乾乾净净,除去积雪的石板地上仍有些湿滑,他快速地一个墓碑又一个墓碑看过去。
角落处,微光闪动,他立即奔了过去,就算是陆岗挖的陷阱,他也要跳下去——只要能看到娘。
一座坟前点了两支白烛,看样子已经烧上好一段时间了;他抬眼四顾,附近并无人影,也许是周家人傍晚上坟,就任烛火这样子烧下去了。
亡妻周府夫人蒋氏之墓周玻云立
墓碑上,几个大字说出埋骨人的身分,他顿时情绪翻涌,热泪盈眶。
他身为人子,竟是无能为母立碑祭祀;飘荡二十八年,若非亡母保佑,他岂能安然幸存于世;再思及娘亲惨死,不觉黯然神伤:心如锥刺。
他跪了下来,双手按地,向墓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娘,请恕下肖儿无法为娘报仇。请娘告诉孩儿,我这样做对不对?」他心思又变得混乱滞碍,原以为前尘往事已矣,没想到陆岗竟是他的杀母仇人,这叫他要如何放开!
「娘,您是否怨我?还是要我手刀——」
「莫再报仇,是好的。」耳畔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他惊讶地抬头,只见孤星明灭,坟地悄然,哪里有人?哪里有声音?
是他的幻觉吗?是娘亲显灵了吗?他激动地盯住墓碑。
岁月流逝,墓木已拱。他顿悟了,娘亲或许早已转世,重新过着新的生活,而还留在此世的陆岗却是执着多年仇恨,日日活在周而复始的愤怒和怨恨中,不用他报仇,老天早已让陆岗陷在无问地狱里。
烛火熄灭,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疾掠而近,他警觉心起,却是走避不及,陡然拔身而起,以掌护住周身。
「是你?」周破云惊讶地看着他。
「周大人。」他也是一震。
「是你叫我来的吗?」周破云脸色凝重,现出一张字条。
「不是。」事实上,他正打算祭拜过后,赶赴周府报信,要周大人提防陆岗,然后他得回去了;即使灵灵睡得很沉,他还是担心她醒来找不到他,可能要大发娇嗔,甚至跑出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