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闹哄哄的茶馆,烟熏火燎、小贩云集,茶客喝茶、嗑著瓜子,一边说笑打闹,台上的优伶声腔火候不够,根本压不过台底下茶客吵嚷的声音。
就这样,台上自个儿唱自个儿的,台下的茶客自个儿聊自个儿的,没人认真看戏,也没人认真唱戏。
莲官知道「祥庆部」是个专跑茶馆的小戏班,没有技艺超群的优伶,也没有漂亮精緻的衣箱行头。
跑小茶馆能赚到的酬金少得可怜,根本没办法和他以前所待的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相比,但他知道自己如今别无选择,只要有戏班肯收他,他就绝对有翻身的机会。
他走到后台,找到了「祥庆部」的班主,直接表明要进这个戏班。
「祥庆部」的班主王禄村惊讶地打量著他。
「你学的是什么?」
「文武生。」莲官答道。
「你模样生得俊,身材又高大,倒是一块好料,可惜我这个戏班不缺文武生。」王禄村打了回票。
「你不听听我的嗓子?不看看我的戏?」莲官冷傲地看著他。
「就算听了、看了,又如何?我这个『祥庆部』每台戏只能拿到十两银子,我养不起那么多人,你还是走吧!」
每台戏才十两银子,莲官在心中苦笑。
他以前只需唱一个压轴,他一个人就至少有两百两以上的酬金,比起来整整短少了二十倍。
「你先收下我,我不拿你的银子。」莲官看到后台那些寒酸的戏衣行头,就知道这个班子支撑得很艰难。「头一个月你只要让我有饭吃就行了,等你酬金拿多了以后,我再跟你谈。」
「我这个班子已经有十二口人要吃饭了,再多你一个我可吃不消。你还是走吧,别在这儿穷蘑菇了!」王禄村挥手赶著。
「别这么轻易就把摇钱树赶走,我要是真的走了,你才会后悔。」
莲官傲然浅笑,那一份红遍京师的名伶气势在这一刻全显现了出来。
「你是谁?」王禄村惊疑了。
「听过『四喜班』吗?」他轻轻挑眉。
「京城的四大徽班之一,『四喜班』?」王禄村瞪大了眼。
「没错。」
「你待过『四喜班』?」王禄村不可思议地喊。
「是。」他頷首。
身在梨园,王禄村不会不知道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
「「四喜班」在京师名声极响,收进班里的伶人少说也有百人以上。由於常有机会出席王公贵族的堂会,因此对伶人格外要求色艺双全,不但要技艺惊人,容貌更要俊美。
看他的俊美模样,王禄村至少就相信了一半。
「你既然待过『四喜班』,为什么还会想来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王禄村皱眉疑问。
「因为惹到了桃花,所以我无法再继续待在『四喜班』里。」他避重就轻。
「原来如此。」
梨园优伶是最容易惹出桃花风波的,王禄村已司空见惯,看他模样长得过分俊俏,也就不感到奇怪。
「你是『四喜班』的文武生,可曾听过一丈青?」王禄村忽然问道。「他以前是『四喜班』的台柱,有『活公瑾』的美誉,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他的戏,对他十分仰慕,可惜后来听说被打残了腿,从此再也不能上台。」
「是,一丈青正是我师父。」莲官浅笑。
「一丈青是你师父?」王禄村大为惊愕。「那你……你是……」
「莲官。」他淡淡一笑。
「你是莲官?!」王禄村彻底惊呆了。
听说他待过「四喜班」,就已经够令王禄村惊讶了,没想到他竟还是这几年赫赫有名的文武生莲官!
「班主愿意收我了吗?」莲官笑问。
「我当然愿意!」王禄村喜出望外,心头的狂喜难以描述,但他心中又有些疑虑。「只是……我付不起酬金,又不能委屈了你……」
「一开始我不会收你的钱。」莲官含笑说道。「但是等你赚到了钱以后,我就不会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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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吧?早上还有没有喘?」
雅图轻轻扶起庆郡王嫡福晋,亲自端著参汤,一匙一匙地喂著她喝。
「今天有好一些了。一年之中,也只有夏天,我的身子才会舒服些。」
喝完了参汤,福晋缓缓躺在靠枕上。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额娘的身子如果好点了,就可以起来多多走动走动。」
辰兰拿著团扇轻轻替母亲扬著。
「对了。怎么好几日没见綉馨过来请安?」
福晋忽然想起,疑惑地问。
「大嫂她……病了。」
雅图和辰兰对望一眼,找了个理由搪塞。
「病了?怎么又病了?」福晋惊讶。
雅图苦笑了笑。事实上,自从两个月前发生了「偷情」事件以后,绵恒对綉馨就时不时动手殴打。
这次就是因为綉馨又被打伤了头,怕过来请安要被福晋盘问,所以乾脆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綉馨最近怎么时常在生病?那天看到她,她实在是瘦得不像话了,你们平常也要多关心关心你们的嫂子。」福晋轻声说道。
「该关心的人不关心,我们这些人的关心哪裡会有什么效果。」雅图幽幽低嘆。
「怎么,你的意思是绵恒不关心她吗?」福晋敏感地问。
雅图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额娘,我觉得应该让大嫂回娘家小住一段时间,有亲人陪伴散散心,对她的病比较有帮助。」辰兰提议。
「最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福晋愈来愈狐疑了。「綉馨到底怎么了老是病著,你们现在又要她回娘家散心,究竟出了什么事?」
「额娘,您别担心,没什么事。」雅图悄悄给辰兰使了个眼色。「大哥和大嫂夫妻俩常拌嘴,大姊要大嫂回去散心也是希望她心情开朗些罢了。」
「对了,你大嫂不是快过寿了吗?」福晋忽然想了起来,笑说:「你们去安排,让綉馨给『四喜班』点几齣她爱看的戏,然后再备几桌寿酒,咱们来给她过寿,热闹热闹。」
雅图和辰兰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自从庆郡王把「四喜班」赶出王府、把莲官撵出京城后,就严厉地叮嘱她们,绝对不许让嫡福晋知道。那日莲官在书房揭穿绵恒和绵怡的事,更是声色俱厉地警告她们不许传出去,所以雅图和辰兰在母亲面前总是隐瞒得很辛苦,但是现在提及了,她们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额娘,其实,我已经把『四喜班』遣出府了。」雅图嘆口气说。
「为什么?」,福晋愕然直起身子。「当初不是你坚持要养下『四喜班』的吗?怎么又突然把『四喜班』遣走了呢?」
「因为我发现府里开销实在太大,多养一个『四喜班』,每月就要多一笔庞大的支出,盘算下来,我觉得很不划算,所以就决定把『四喜班』遗出府了。」雅图轻描淡写地说。
「咱们王府要养一个『四喜班』并不是问题,怎么会开销太大?最近王府有什么大笔开销吗?」福晋更加疑惑了。
「额娘,您别操这个心了,雅图会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盘算嘛,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最会精打细算了。」辰兰忙插口进来。
「是啊,阿玛的俸银虽然丰厚,但咱们府里上下百餘口人,也要节制著用。」
雅图笑著解释。「像八叔,被皇上罚俸三年,一时之间经济就拮据了不少,所以,凡事总得未雨绸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