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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寂静。

  原本是她惟一的声音。

  孤寂。

  乃是万年不变的虚无。

  浑沌顿开。

  拨出九十九重天、七十七洞府、三十三空间、二十四桃源、七座灵山、五十五福地。天、地、人因此有了生命,蔓延——

  那是一片天空。

  无垠无边的天际。

  朗朗无云。

  日的东方立了尊巨大神祗,高约十丈余,一身云衣恍如无形,隐隐带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冰石不化的表情严苛冷峻,似乎不懂得何谓七情六欲,淡漠之气笼罩四面八方。

  日的西方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叟,胡长及地约莫尺高,两眼如炬仰视着,蛇形杖头垂挂一只琉璃瓶,蓝湖色花穗与胡子等长垂落于地。

  它在怒视着它。

  而它竟不在意。

  东方之神名为时间,它是掌管时间河的神祗。

  西方之神名为记忆,人间千万年的记忆皆在它手中流转。

  今日,它们有了交集。

  “臭时间,你非和我杠上是不是?”

  两道冷光幽漠地朝下一放。“记忆终将随着时间流逝,无人能更改。”

  “我听你在画彩云,有些记忆是永生难忘的,即使是时间也改变不了。”

  时间是无情的数字,它是死物。

  “没有时间改变不了的记忆,人是擅于遗忘的,地老天荒皆属平常。”

  一望无际的天海是荒芜空荡,什么也留不住,它将随时间消失。

  “错了,你这个死时间,你的血是冷的所以缺少温度,深刻的记忆永存不逝,没感情的却感受不到。”记忆之神气呼呼地瞪视东方。

  时间之神依然冷漠地一睨。“事实胜于雄辩,浮沉的记忆难以在时间中生存。”

  “你……你冥顽不灵……”

  “是你太执着于无形之物。”神的世界是清明无睾,何忧记忆与遗忘。

  一切皆是空。

  “我就不信天地无情,咱们来打个赌吧!”谁能无心无欲,神也不能免俗。

  “打赌?”

  “对,就赌记忆是否随着时间逐渐流失。”她知道人间有一种感情是千年不死的。

  它露出一抹冷笑。“你真是不死心,明知必输还执迷不悟。”

  “哼……少哕嗦,你赌是不赌,别说你连胆子都没长一颗。”它有自信能赢此一局。

  “想丢脸就陪你一回吧!反正百年来也没什么消遣。”当是无聊星辰在眨眼。

  时间与记忆。

  巨人与老叟。

  一场以人为赌注的转轮因此启动。

  在时空与时空的交界线……

  有了裂痕。

  爱情有了因果。

  贯穿古今。

  第一章

  “到底要我重复几遍你才肯听进大脑神经,我已经不晓得该如何纠正你错误的言行。”

  朴实无华的大办公桌后坐了一位地中海先生,五年前他还拥有一头令人称羡的茂盛头发,四十出头健壮得如同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带头冲阵毫不逊色屡建奇功。

  所以喽!升官发达在意料之内,人人看好他往上爬的潜能,以为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一级官员,手揽大权。

  可是意外时时有呀!

  短短数年间黑发生了霉,一根一根地日渐稀少,原本的大帅哥越来越不值钱,快要荣升E世代口中的糟老头行列,几乎看不出他今年才四十有六。

  不知情的人当他快六十岁了,“应该”退休了。

  造成他今日华发遭劫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眼前令他头痛不已的“人物”。

  说是人物可一点也不假,其丰功伟业叫人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没点耐心的恐怕听到一半先打盹,眯上个十来小时还不一定能有结局。

  考上了警察大学年年拿第一,学科满分,术科没人及得上,品行操守无一不优等,甚至有模范生楷模之称,人人看好其前途无量。

  但是那个无量被乌云遮了,发亮的光芒失去七彩光罩,以第一名毕业的资优生优秀如常,只是……

  唉!要发起牢骚是一大箩筐,同样是三天三夜说不完,苦水满腹。

  不过苦的是别人绝非本人,不然他这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局长大人也不会愁掉了半头乌丝,而且毛发还在不断的脱落中,擦生姜也养不活日渐枯萎的荒田。

  迫贼嘛!通常是耐力赛,在大马路上狂追狂奔是常有的事,这位警界精英照样拼死拼活的迎头赶上,一个过肩摔就让人家断了两根肋骨,胰脏破裂,口吐鲜血只剩一口气交代遗言。

  能说出手狠吗?只是过肩摔而已,怪只怪小贼身虚体弱不禁摔,小命没了怪不得人。

  而这还算小事,真要从中挑件笑话倒是不少。罄竹难书,叫人哭笑不得,恨不得此人并非警界中人,只是来代班的。

  有一回追着抢劫炉人的枪击要犯,追到一半忽然大叫一声,长腿飞快的追过歹徒不曾回头擒拿,平白地让作恶多端的歹人逃过警网追缉逍遥法外,至今仍作奸犯科犯案累累。

  从上级长官到同僚以至倒茶水的小妹皆不解,怒火四烧的问明原因,结果听到答案的人全部不支倒地,差点动用警务专车全带到医院进行心理治疗。

  因为她的理由是该洗头了,预约的时间一到“当然”不能迟到。

  听听,这是资优警官该说的话吗?难怪她一直升不了官,不上不下的卡在原职看同梯的好友升职加等,薪水三级跳。

  别怀疑,她的确是个女人,而且在警界无美女的情况下算是颇具姿色,一双老往上弯的眯眯眼看来总是在微笑,让人想骂她又无法骂得顺口,好像欺负善良百姓似,三句重话有两句出不了口。

  惟一的一句是骂到中途又收了回去,因为出手不打笑脸人嘛!看着她一副不知反省的修着指甲,真要开骂还真是气死自己。

  她不是不尽职,而是杂务太多。

  一个合理解释她能掰出十本万言书,字字血泪控诉上级不人道的待遇,是人都有一时之急,何必计较那小小的疏忽,来自天外天的神秘力量自有一番道理,她不该逆天而行。

  说穿了是胸无鸿鹄大志,管他今天当家的总统是何人,只要记得发她薪水就好。

  人为五斗米折腰,很难免俗。

  “你耳朵清干净了没,要不要我借你清疮的软布清清你的陈年耳垢。”免去听不懂人话的困扰。

  一根小巧雕绘日本娃娃的掏耳器动个不停,修长的纤细手指保养得像贵妇人,丝毫看不出有握枪练习的细兰,白皙如玉的翘起莲花小指轻拈着。

  若非那一身国家指定的女警制服,任谁一瞧都会当她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坐没坐姿的斜慵一靠,憨然媚态的凤眼似睡似醒的挖着幸福无比的耳朵。

  她真的很想回答局长的问话,可是没空呀!刚从小太妹身上搜出的瑞士巧克力还没吃完,她哪有嘴巴发出声音?

  现在的小孩真好命,进口的一盒少说两三千块,更别提是原料产地所制的香浓巧克力,含在口里的滋味确实好得没话说,一口接一口舍不得浪费掉。

  有钱供给小孩挥霍却无力管束的父母多不可数,不捉几个来玩玩实在不平衡,为什么人家生就是富家子弟享尽荣华富贵,而她苦哈哈的日晒雨淋才领到月薪四五万;差不多是小鬼头零用金的一半。

  人比人,气死差婆,要是她手上有个一亿、两亿绝不干这个非人的工作,瞧她的肌肤又晒黑了一分,不全身美白是不成。

  如果能泡个牛奶浴、玫瑰花瓣浴该有多好,叫她出卖灵魂给魔鬼都成。

  可惜她在定是劳动者,连算命的瞎子都摇摇头要她别指望发横财,安分守己地当个命格低贱的小警官,领着死薪水一生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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