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别再哭了。」恭云起自挟带华夜雨躲到这间破庙后,她就开始哭个不停,只差没像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般,将这间破庙也给哭垮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华夜雨哭得双眼红肿,哽咽地不住向他道歉。他差一点就被她害死了,差点她就成了杀人犯,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地过日子。
「你跟我说了不下一百次的对不起,已经够了,我也原谅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他现下光是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觉得反胃,不想再听见相同的字句像经文一样不断地萦绕在耳边。
「虽然你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我,可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华夜雨哑著声抽泣,包扎著他腰际处那道令她愧疚不已的伤痕。
他就像说书人口中的侠士,豪气万千地自恶人手中救了她,但如果可以,她真想代替他受伤,也不愿见他因她而淌血。
恭云起被她的哭声弄得疲累不堪,他赤裸著精壮的身躯,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点了她的昏穴,自个儿包扎算了,至少他的耳朵可以逃过她的荼毒。
「我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对你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来……」她太可恶了!瞧著他淌血的伤口,她便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人神共愤?没那么严重吧!恭云起挑了挑眉。她习惯夸大的个性又出现了,只要他不开口阻止,她肯定会继续将这区区的皮肉之伤.夸大成致命伤。
「如果我是你,早就将害我的人一脚踹得远远的了,哪还会带著一块儿逃跑。」他果然是不计前仇,心怀侠义的刀客!她的心不自觉地悄悄向他靠拢。
为他包扎,她的视线不免会触及他光裸结实的胸膛,她害羞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直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仿佛刚刚疾速跑了一大段路似的。
她悄然问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心会跳得这么快呢?
难得她说到他的心坎里,恭云起不住地颔首。没错!她说得太正确了!他的确很想一脚将她踹回京去,只是尽量维持住最后的风度,尚未付诸行动罢了。
「你是我姐夫的至交好友,我却这样待你,简直愧对天地,不配当我爹娘的女儿。」她尽量避开他精壮的胸膛,偏又控制不了自个儿的眼,忍不住偷偷瞟去,旋即又拉回,于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再直盯著他光裸的胸膛看,那太羞人了。
她用力吸著红红的鼻子,歉疚自责著,好不容易终于将他腰际的伤口给处理好了。
恭云起穿起衣衫,她那双哭肿的双眼与真心诚挚的歉意,令他没法生她的气,反而觉得她哭红双眼的模样像只可爱的小兔子,惹人心怜。
当粗布衫包裹住精壮结实的身躯后,华夜雨终于不再害羞,但也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她极力表现出来受影响的模样。
「我说,我人还没死,你哭得这么伤心,不嫌浪费泪水吗?」他笑著逗她。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罢了,他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
「你差一点就被我害死了!」她红著脸反驳。
「是差一点,并没有死。」所以她就无须小事化大、哭哭啼啼了。
「但说到底就是我的错!」她用力吸著鼻子,不逃避责任。
「对,的确是你的错。可是要不是你大叫唬过孙存仁,这下我可真会身负重伤,所以说你救了我,就一笔勾消,如何?」严格说来,她也不是仅会惹麻烦,必要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那是我应该做的。」悲伤自责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也不再胡思乱想。
「你已经尽量弥补错误了,又何必再自责?」唉,女人就是这么不干脆!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嘛!」她内疚地瘪嘴道。
「你晓得我最讨厌女人在我耳边啰哩叭嗦吗?如果你真觉得对不住我,就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那我不说了。」她双手连忙挥舞著保证,不想惹他讨厌心烦。
「这就对了,乖乖听话的你多讨人喜欢啊!」恭云起扬著笑称赞她,免得她以为他还在生气,想出一些要弥补他的怪异方法,到时倒大楣的人又是他。
爽朗的笑容,惹来她羞怯一笑,他的赞美,使她心头甜滋滋的,而他的笑容,则使她的心飘飘然,犹如徜徉在云端。
*****
「现下你有什么打算?」他问道。眼下没其他人来瞎搅和,他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我想跟著你闯荡江湖!」虽然历经「快枪门」的围攻、追杀,但她未曾心生惧意,反而更加坚定要到江湖走走看看的决心,因为这等江湖恩情仇她不再只能由说书人口中听闻,而能身历其中,她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况且你可知道,你就这么跟我走,旁人会怎么说?」照理说,现下她应该哭哭啼啼地嚷著要回家找爹娘才是,但她竟一点都不怕,而且跟著他会无时无刻都遭遇危险,性命随时会不保啊!他著实不知该佩服她的勇气,抑或是大骂她的傻气。
「怎么说?」她傻傻地反问他。
「他们会说你跟我私奔了,你的闺誉将全毁在这次冲动的决定上,你明白吗?」真是个傻姑娘,竟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私奔?」她瞪大眼看著他,还真的没想过与他一道儿离开,旁人会认定他们俩私奔。私奔呢!光想就令她又是害羞、又是窃喜,甜沁滋味登时涌上心头。
「知道怕的话,趁现在事情还没被其他人知晓前,快回家去。」天色尚早,她赶回城还来得及。
「我不怕啊!」她摇摇头,怪异地看著他。私奔就私奔,有啥好怕的?
「你不怕?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会不怕闺誉受损?要知道,事情若传了开来,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人家肯要你了,你懂不懂啊?」恭云起快气疯了,忍不住对她低吼。
「可是,就算我的闺誉没受损,京里那些公子爷儿也不肯娶我为妻啊!既然受损与不受损皆是相同的结果,我为何要怕呢?」她理所当然地回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生气?
「……算了,当我刚刚没说。」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令恭云起受挫。
是的,他忘了,京城的权贵府第有多不愿与华府结为亲家。
简言之,华府千金是乏人问津的。
「那么,我可以跟你一块儿走了吧?」她满是期待地问。
「不成。你二话不说就跟我走,你爹娘会担心的。」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阻止她的理由。
「谁说我是二话不说离开的?在出来前,我已经留了封信放在房里,我爹娘看了信,自然会知道我想跟你闯荡江湖,有你陪著,他们会很放心的!」她可不是连个字都不留的笨蛋,既然要跟他走,当然都想清楚了,连衣服她都是挑最简朴的穿呢!
「就我跟你孤男寡女同行,你爹娘才会担心呢!」她的脑袋能不能装点理智?
「这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你的名声不会毁在我手中。」
她心想,既然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闺誉,那就应该是他怕会名声受损,所以才会想遍各种理由要她回家。
「……」简直是鸡同鸭讲,真服了她了!
*****
恭云起疲累得闷不吭声,躺卧在地,故意背对著她,打算让她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