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他不是已经病得意识不清了吗?”
  “但他还不能原谅他,他说没办法和仇人的女儿一起生活。”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苦笑,而眼角却淌下泪光。
  “映雨——”汪景曜伸出手,犹豫著该不该将她搂进怀里。
  “汪医生,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扑簌簌的泪水不能遏止地流下。
  背负著上一代的仇恨枷锁,还要面对茫然无助的未来,对映雨而言,不只是辛苦,更是心苦。
  她的眼泪,逼出汪景曜的柔情。
  “如果早知道过去的记忆这么不堪、这么痛,我情愿什么都不要想起……”她眼神空洞地哺语。
  汪景曜不懂是什么样真挚的感情,竟可以让她两次都爱上瞿牧怀?
  从她颤抖的啜泣声中,他仿佛听见她心碎掉的声音。他伸出手,犹疑地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任凭伤痛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跟他会变成这样……”就让她再为瞿牧怀流最后一次眼泪,尽情地宣泄心中的悲戚。
  她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也瓦解了他的拘谨与顾虑。
  “映雨,要不要跟我离开这里?”汪景曜鼓起勇气说。
  “什么?”她听得不真切,抬起泪眼瞅著他。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我也不想增加你心理上的负担。”汪景曜握住她的手,继续说:“映雨,我喜欢你,从你被送进急诊室,躺在病床上时,我就喜欢上你……”
  “汪医生……”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她不知所措。她虽隐约感觉到汪景曜对她有好感,可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表白。
  “我不强硬要你接受我的感情,对你的付出与关心,我是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我对你只是朋友间的感情……”她为难地咬著下唇。
  “我明白你爱的人是瞿牧怀,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就忘记他接受我,”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接受了洛杉矶医院的聘请,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就当是离开这里展开新生活。”
  她猛然地抽回手,摇头道:“汪医生,不行的……”
  “映雨……”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想利用你的感情,我不能那么自私!”她不能接受他的提议,明明心里还住著瞿牧怀,如果利用他的温柔来治愈感情的伤痕,那太狡猾了。
  “让我照顾你,就算是以朋友的关系也无妨,我只想带你远离这块伤心地,让你能有喘息疗伤的空间。”
  他的温柔和体谅令她动容、也让她不舍,为什么她爱上的人不是汪景曜,那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我月底就要过去了,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认为要回应我什么,我只想让你快乐起来。”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真希望自己不只能医好你的脚,还能治愈你心里的伤。”
  “如果我还能再爱上别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她破涕为笑。
  汪景曜明明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心里还是很感动,就算最后她还是无法爱上他,但能陪她走过人生最苦涩、低潮的时期,他也觉得一切都值得。
  月光照著菩提树,树影后方藏著一张阴郁的脸庞。
  瞿牧怀发现映雨没有在病房内时,仓皇地奔走于医院的每个角落,急著寻找她的身影,却意外见到她偎进汪景曜的怀里——
  我真希望自己不只能医好你的脚,还能治愈你心里的伤。
  如果我还能再爱上别人,我希望那个人走你……
  他深邃的眼眸,覆上了一层绝望的心灰。他注定必须失去她,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心痛的感觉还是那么浓烈……
  市街上,车潮像出闸的猛虎般奔窜,瞿牧怀握著方向盘,将车子停在映雨租赁的公寓楼下。
  经过几天的休养,医生诊断她的病情没有大碍,他特地排开手边的工作,执意接她出院。
  映雨坐在副驾驶座,窗外的阳光亮灿灿,却照不进她阴暗发冷的心。
  “到了。”瞿牧怀熄掉引擎,替她解开安全带。
  她低著头,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不要我们的婚姻?”
  “是。”他下颚紧紧一抽。
  “你难道没有一丝舍不得?”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硬呢?就算她再温柔,付出再多,都感动不了他吗?
  他当然舍不得,只是他没有挽留她的权力。
  他的耳边仿佛还萦绕著她心碎的指控——
  我的苦痛和难堪全都来自于你,如果可以,我情愿选择恨你……
  “没有。”他狠下心来说谎。
  “你知道吗?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爱你,可以爱得毫无保留、不顾一切……”
  “那下次就别这么傻,先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然后再付出。”他握紧方向盘,强忍著想拥抱她的渴望。
  “汪医生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美国。”她轻声地说。
  开口留下我啊!求求你开口!
  只要他开口,多久她都愿意等待,哪怕要十年的时光,他才能遗忘上一代的仇恨,她也会在心中为他留一个位置。
  半晌,瞿牧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佯装冷峻自持地开口。
  “什么时候走?”
  若不是马路上喧嚣的喇叭声和人潮的喧闹声涌进车厢内,否则她肯定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非但没有开口留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走,这结果太伤人,太残忍了。
  她努力稳住酸楚的情绪,不让泪水在他面前溃绝。
  “月底…”她深呼吸几下,低低地说。
  “也许美国的生活比较适合你。”他胡乱地接腔,首次词穷,几乎找不到话来回应她。
  “你真的能够忍受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的胸口因气愤而急违起伏,从唇缝迸出话来。
  瞿牧怀眉头微蹙,不发一语,掩饰心底的护意。
  “你可以忍受我去抱其他的男人?”她不死心地再次追问。
  她尖酸的追问,令他心痛。
  “你也可以忍受我去吻别的男人?”
  如果可以,瞿牧怀多想搂住她,狠狠地吻住她倔强的唇。
  但是从他注销两人的婚姻关系开始,他已失去吻她的权利,失去爱她的资格,只能看著她走向别的男人。
  “你一点都不嫉妒、不难受?”她咬著牙,目光锁紧他的眼。
  “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没有嫉妒的资格。”他力持镇定,压抑住内心的悲痛与不舍。
  “你够狠……”心碎的泪光泛上她的眼眶。“瞿牧怀,你真的很绝情……”
  “与其在一起互相伤害,彼此折磨,不如分开的好。”他给不起的幸福,汪景曜能给她,他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会有另一个男人用爱来治愈她。
  “我会的……我会重新去学会喜欢一个人,去爱另一个男人,”她赌气地说,趁著泪水决堤前,拉开车门,飞奔上楼。
  瞿牧怀疲累地揉揉肩心,难受地想著,他只要远离她的生命,她就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再为难了……
  第8章
  桃园国际机场
  映雨下定决心暂时抛开台湾的一切,跟著汪景曜到美国待一阵子,转换心情,两个人下了计程车,提著行李,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潮,走进机场大厅内。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办理登机手续。”汪景曜领著她,坐在长椅上休息,将两人的行李放置在一旁。
  她将护照递给汪景曜,见他走往柜台后,忍不住转过头,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却又令她心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