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丝被烧,胡秋雁丢失,两个人这一夜都很警惕,再也不敢入睡。次日清晨天刚刚亮,他们就收拾行装重新上路了。
在马车里,于佳立侧目看着像是熟睡了的齐浩然,他盘膝坐着,身体直立,双眸紧闭。她看了他很久,忽然他开口问:“看什么?”
她吓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缓缓张开眼,微微一笑。“感觉得到。”
于佳立低声说:“看你到底变化了多少。我总觉得,好像这九年里我没有长大,而你却一直在变。”
“我变的也只是外表,而不是心。”他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上。
她索性侧身躺下,枕在他的膝盖上,仰视着他。“我姊说,你在京里生意做得很好,说你是个精明到让业内同人都为之敬畏的人,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你有这么厉害。”
他淡淡地说:“那是大小姐抬举我,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于佳立摇摇头。“我姊那个人是从不轻易赞许人的,她若是夸了你,就是真心赞美。浩然,我问你,你喜欢我哪里?我小时候好像一直在欺压你。”
他不禁笑了。“原来你自己有觉悟。”
她颦着眉心,“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夸你。”他低下头,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
“我喜欢的就是你的坦率纯直了从不矫揉造作,哭也好,笑也好,随性而为,最重要的是,你几次救我,所以我当然就要以身相许了。”
她眯着眼睛看他,一点也不开心,“以身相许?你以为你是谁?也退说我看戏文看得多了,我看你也没少看!要以身相许?好啊!回头给我立个契约,一辈子卖身给我,绝不反悔,这辈子也绝不许在外面另讨二房!”
她凶巴巴地霸道命令,看在齐浩然眼里却是孩子气的可爱。有一点她说得对,这些年她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从女孩儿变成了少女,而他改变得比较多,唯一不变的是喜欢她的那颗心。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逶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你在念什么?”听他居然念起诗来,她好奇地追问。
“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也是世人常说的“青梅竹马”的出处。我读诗千篇,最喜欢的还是这一首,因为总觉得诗里在说的人好像就是你我,只不过……那个骑竹马的不是郎,那个折花门前剧的也不是妾。”
她虽然不懂诗,但眨了眨眼就立刻明白了,一手打在他的肩上。“好啊!你又在取笑我是个疯丫头,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取笑过你?”
“你看,你明明就在笑,明明就在笑!”她气嘟嘟的指着他唇边的那丝笑意不放。
他眼神一黯,一低头,“看不到它不就行了?”最后那丝笑意就这样隐没在彼此的唇温上。
好半天,她才喘息着推开他,说:“怎么你表妹丢了,我看你却没有昨天那么着急?”
他抹了抹唇办,情不自禁地又偷啄了她一口。
“着急就会自乱阵脚,我们现在不能急,必须比敌人还冷静。”
于佳立看着他,良久才说:“我和你一比,好像还只是一个孩子,喜欢我这样的人,你不会太吃亏吗?”
“又不是做生意,谈什么吃亏不吃亏。”他点点她的鼻子,不同意她的说法。
“浩然,我决定了,一定要帮到你!”她握了握拳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帮我什么?”
“一切能帮到你的,我都要尽力去帮!”
看她这副严肃的表情,齐浩然笑问:“你现在不是就在帮我吗?”
“那还远远不够!我现在只是像个傻子,傻呼呼地跟在你和敌人的后面。我有预感,这个敌人肯定会现身的,也许就在眼前,很快。”她出神地看着车厢板的顶部,陷入沉思。
齐浩然默默抱着她,望着她一瞬间好像真的长大不少的容颜,心中有些感动。
虽然在江湖漂泊过,但她终究是白家小姐,没有吃过太多的苦,所以也没有真的成长。如今她忽然发誓要为他尽力做事,就好像发誓要为他在一夜之间迅速成长起来。
这样的承诺比起“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更来得真诚动人。但是,他是不会让她陷入任何危险境地的。之所以现在他可以这么镇定自若,也许是因为丢失的人是胡秋雁而不是于佳立,在他的心目中,秋雁只是一个家人,于佳立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倘若有一天于佳立遭遇到了生命的威胁,只怕他也无法再保持现在冷静客观的头脑了。
所以,他必须集中精神,尽快挖出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解决这场风波。但是,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到底是谁呢?
从上一个小镇到下一个休息点,他们足足走了一天的时间,但是新的小镇却没有几家客栈,但里头都已经住满了人,容纳不下他们这么多的人和货物。
“真是抱歉啊,最近官道上来的客人特别多,所以小店已经客满了。”
这样的话一连听了三四家,于佳立不由得恼火了。“怎么回事?还有付钱都住不到的店?”
齐浩然本来也很不解,但是一眼看到小店内坐满的客人就霍然明白了,“这要怨也只能怨你们这次的武林大会。”
屋内坐着的大多数都是拿刀挂剑的江湖人,显然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于佳立泄气了。
“看来今天只有睡在马车里了。我倒是没什么,但是晚上车厢里会很冷,你也睡不惯吧?”
齐浩然一笑。“我又不是娇贵的大少爷,有什么不习惯的?这样也好,让咱们的人都围过来,以马车为中心摆一个圈子,叫几个人轮流守夜,听说这里离泰岳山不远,只怕强盗偶尔出来闹事,小心防范是最重要的。”
“强盗若是赶来,我就一剑一个送他们回姥姥家!”她指着宝剑比划了个刺杀的手势。
齐浩然朗声笑说:“那在下的性命就全指望女侠了。”
“好说。”神气地拍拍他,她下一秒却又愁眉苦脸起来。“不过赶了一路,肚子饿了,先去找点东西吃。”
前面不远有个饭庄,不是住宿而是吃饭,两人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挡住。
“这家饭庄被我们少爷包下了,两位还是请别处去吧。”
对方话说得客气,但是气势很压人,这让已经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于佳立十分恼火,老大不爽的挑起秀眉,“怎么,世上只有你们家少爷有钱是吗?他出了多少钱包下这间饭庄?我出双倍!”
店内这时有声迟疑还带着些惊喜的男音传出。
“这是……白二,哦不,于大小姐是吗?”
屋内走出一个年轻人,和他们年纪相仿,穿得很讲究,就是很眼生。于佳立皱眉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齐浩然,见他若有所思,就低声问:
“你认识他吗?”
齐浩然看着那人,悠然开口。“是孙府尹公子吧?”
被他这样一说,于佳立才霍然想起来,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当年害齐浩然挨了板子,远走京城的府尹公子孙明武!她的心头顿时燃起怒火,一想到这人竟然还在之前向自己求婚,就更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齐浩然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的身子微微挡在自己身后,拱手道:“孙公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