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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而且听村长说,对方出的价比市面上多出三成来,我们这几年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价钱呢。”老妇人喜上眉梢,连说带比地道:

  “都说是嫘祖娘娘大慈大悲,善心庇荫的呀!”

  她面如死灰,喃喃重复:“全……被包了?”

  “是呀,小姑娘。”老妇人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这才讪讪地道:“哎呀,我倒忘了你也是来收茧子的,真不好意思。”

  秋桐抑住内心逐渐蔓延开来的恐慌,勉强挤出一朵笑。“不,是我自个儿来晚了,怨不得旁人。只是姥姥,您可知道是城里哪户商家来收购的?”

  “这我倒没详问清楚,那全由村长出面统筹处置的。”老妇人热心地道:“不过村长家就在前头,我带你去!”

  “那就有劳姥姥了。”她感激地道。

  自村长家出来后,秋桐面如死灰,脚步跟枪地回到马车旁,身子虚软无力,得靠双手紧紧抓握住车身的木杠,才不至于颓然跌坐在地。

  “吹云坊”的东家几日前才亲自来收茧子,给的非但是现银,还同我们打下了合同,往后我们年年养出的蚕茧子都由他们收购。姑娘,你真晚了一步了。

  村长的话言犹在耳,不断在她脑中轰隆隆震动巨响。

  “吹云坊”自家的蚕场一向货源充足,又哪里会需要向其它蚕农收购呢?这一点也不合理……糟了!

  秋桐猛然醒悟,全身如坠冰窖之中,一波波深沉冰冷的寒意顿时淹没了她。

  “赶尽杀绝……”她脸色惨白,低声喃道:

  “难道“吹云坊”真存心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秋桐闭上了眼睛,绝望感紧紧焰拧住心尖,迫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不,不对,“吹云坊”这几日才来大举收购蚕茧,时机点未免太过巧合……他们简直是明知“漱玉坊”最近要向苏杭蚕农们收茧子,所以才故意抡在前头先行霸占鲸吞而去。

  “莫不是风声走漏了吗?”她颤抖着唇喃喃自问,惊疑不定。“可是怎么会?知道我们与[麒麟”做生意的人,只有老夫人、大掌柜、二掌柜和我……”

  其它的就只剩老季伯知道她要下乡收茧子、雇纺娘,但老季伯是绝对不可能出卖他们的!

  “难道是大掌柜?还是二掌柜?”一想到有可能是操持了“漱玉坊”二十几年的自己人暗地里桶的刀,秋桐震惊难过到想吐。

  不,现在不能自乱阵脚,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回温府禀明老夫人后,再做打算。

  一上车后,秋桐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好好将事情全盘思前想后。

  两三天前,“吹云坊”才来收走了所有的蚕茧。

  换句话说,假如她没有生病,没有在凤公子的宅邸里住下养病,还贪图享受了那么多天,说不定她就能早“吹云坊”一步,收购走所有的茧子了吗?

  秋桐顿时如遭电极,脸上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

  天哪,的确是她来得太迟……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第八章

  风尘仆仆赶回温府,秋桐望着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灰暗、巨大得可怕的老宅子,恍如隔世。

  她眼眶湿湿热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思念,以及一丝丝的畏缩。

  几日前,她是信心满满出门的,可今天却以战败公鸡般的姿态回来,真是情何以堪哪?

  “秋桐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老季伯焦急地在门口张望,一见到她下了马车,站在原地发呆的模样,不禁又惊又喜地奔过来。“真是谢天谢地,路上还平安吧?没有遇见什么意外波折吧?”

  “季伯。”她勉强挤出一朵笑,“我没事,一路都好。老夫人呢?”

  “正在屋里等着呢,”老季伯松了一口气,欣慰道:“好了好了,这下子大家总算都能安心了。 ”

  老季伯对她的能力和口才太有信心,因此连问也没问此行是否功德圆满。

  秋桐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挽紧了包袱,默默地走进大宅里。

  几日不见,她在一跨进屋里,瞥见了温老夫人威严冷峻的面容时,胸口灼热内疚的沸腾感更加强烈了。

  “老夫人,奴婢回来了。”秋桐愧疚地望着老夫人,心痛地发觉她老人家这几日又衰老了不少。“秋桐该死,让老夫人操心了。”

  “交办你做的事都办好了吗?”温老夫人劈头就问。

  老季伯和小雪在一旁不安地望了秋桐一眼,心里暗暗为她难受、抱屈。她这么卖命地为了温家产业奔波忙碌,老夫人一开口关心的却还是“漱玉坊”的生意,难道就不能先安慰个两句吗?

  虽然为奴为婢做死应该,可老夫人表现得这样无情,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

  秋桐自知罪大恶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地惭愧哽咽道:“老夫人,秋桐罪该万死。辜负了老夫人您的交代……”

  温老夫人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秋桐迟了一步,没能顺利购得蚕茧……自知罪无可这,请老夫人重重责罚。”她低垂着头,泪水已夺眶而出。

  都是她的错,是她流连于安逸,眷恋于男女私情之中,这才延迟多日,以致局势沦落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没能购得蚕茧?

  温老夫人极力想镇定下来,强抑下怒意,开口问:“是……苏杭所有的蚕货吗?”

  “是。苏杭所有蚕货,全在三天前让“吹云坊”尽数购了去。”她声音颤抖的回答。

  所有蚕货全让“吹云坊”尽数购了去?

  “老夫人,是奴婢该死,路上因病耽搁了几日,却误了大事……都是奴婢的错。”秋桐忍不住垂泪。“是奴婢辜负老夫人,奴婢愿意用尽一切力量去弥补、挽回,请老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再一次机会?”温老夫人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晌终子喘过气来,却是颤抖着手指指着她的鼻头,愤恨地怒骂道:“你这个……贱人!枉我提拔你为管家,委你予重任,没想到你和他们都一样,全都是该死的蠢材!下作的贱胚!”

  “老夫人,您别这么骂秋桐姊姊——”小雪哭了出来。

  “闭嘴!没你的事,给我滚出去!”温老夫人暴跳如雷,抄起一只茶碗就往小雪方向砸了过去。“都是天杀的贱人!”

  小雪惊叫着边哭边逃出大门,消失在暮色里。

  “老夫人,请您息怒啊……”季伯也急忙上来安抚。

  “你也给我滚!”温老夫人怒不可遏。

  老季伯也给轰出去了,偌大屋里只剩下伏在地上默默自责、哽咽流泪的秋桐和狂怒的温老夫人。

  温老夫人怒瞪着她,脑中思绪翻腾。

  所有蚕农们不知怎的联合一气,硬是要抬高一倍价钱才肯卖给咱们茧子……蚕农那儿,秋桐姑娘连影子也没见着……不过有一事您不可不防啊,您看会不会……她拿了“吹云坊”的好处,故意来个里应外合,连手打击咱们来着……大掌柜曾说过的每一句揣度、暗示的话,此时此刻全在温老夫人脑中爆发了开来。

  什么因病耽搁,也许根本就是内神通外鬼,吃里扒外。

  温老夫人被熊熊怒火遮蔽了理智,越想越恨,过去曾遭受过的背叛与痛苦如梦魇般紧紧描住她的心脏。

  “外敌易御,家贼难防……”温老夫人缓缓拉长了音,愤恨地盯着她。“没料想我聪明一世,今日却被你这贱婢给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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