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为什么非要靠他?”叶夫人的声音尖刻冷酷。看来叶老爷的训斥和佛堂反省对这个女人丝毫没用。歆怡小心地登上楼梯,蹲伏在台阶上往里看。
叶舒远正站在屋中央,而他身边靠墙的地方,站着叶夫人和叶宏达。
在叶舒远身前,一块色彩瑰丽的地毡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倏然一惊:被掏空的地板——陷阱!他们要害他!那个老女人真的疯了!
“这就是我要你看的东西。”叶夫人指着那块地毡对叶舒远说:“不要以为你的设计最好,看看这个,波斯国国王的龙床,比你的金丝楠罗汉床更华丽。”
注意到那幅精美图画的叶舒远果然被吸引,往前走去。叶夫人的脸上露出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她的手拉着叶宏达。
舒远,退后!歆怡大喊,可是声音完全发不出来,急得她登上阶梯跑向他。
她的脚步声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叶舒远转身惊讶地迎向她。“歆怡?”
墙边的叶夫人忽然冲过来拉住他,往地毡上猛推。“你该往前走!”
毫无防备的他身形不稳,退后一步踩上了地毡。
而几乎同时,他的手被歆怡抓住,她没法说话,只能用力拉他,而叶夫人疯了似地一再将叶舒远往地毡上推,口中吼着:“宏达,拉开哑巴!”
吓呆了的叶宏达在母亲疯狂的吼叫中,木然的出手,一把抓住歆怡。
歆怡自然不甘心被他拉走,奋力与他抗争的同时,嘴里发出绝望恐惧的单音。
四个人就这么在地毡边缘拉拉扯扯地打了起来。
舒远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歆怡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拉他,因此他用力挣脱叶夫人,想从弟弟手中夺回歆怡。
“你该死!”叶夫人孤注一掷,竟抓住他的衣襟往后拽,两人同时跌倒在地毡中央,随即,地毡缓缓沉下,地板上露出个大洞,他们两人随着地毡往洞口坠落。
“舒远——”
看到地板上的大洞和坠落的叶舒远时,歆怡忽然进发出清晰的声音。“舒远,不要死!不要死!”她哭喊着扑过去,紧紧抓住尚未滑落洞口的地毡一角,不知哪儿来的劲,硬是将坠落的地毡控制住。
“救他!救他!救他!”歆怡不敢松手,她知道舒远就在地毡的那头,因此她用尽全身力量抓着地毡,神志狂乱地用力呼救,她的声音极其高亢,仿佛将憋了多日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出来,那嘹亮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人,听到呼救声的人们全都往这里跑。
“娘!大哥!”看到他们坠落时,叶宏达似乎清醒了,他赶来帮着歆怡压住地毡,不让其坠落。并探头到洞口内,看到大哥一手紧抓着娘,一手抓着地毡悬挂在半空中时,不由得大喊起来。
很快地,闻声赶来的人们把叶舒远和在坠落时头部撞伤的叶夫人拉了上来,可是不管是谁想拿走歆怡手中的地毡,她都又叫又喊地绝不松手。
“歆怡,我在这里,快松手……”耳边传来叶舒远的声音,她蓦然惊醒,丢开地毡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叶舒远用衣袖擦拭着她满脸的汗水相泪水,激动地说:“歆怡,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歆怡愣愣地看着他。“我可以说话了?”
“嗯,你可以!”他激动地点点头。
“我真的可以说话了!”动人的笑容在她脸上漾开。“而且,我救了你?”
“是的,是你救了我。”他再次点头,眼里闪动着泪花,他将她珍惜地抱起,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霞光,将他们融合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尾声
夏日清晨,一行车马驶出了高低错落,绿树掩映的叶府豪宅,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河边大道上轻快地跑着,马蹄踏着石板路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然而,车外江南美好的无限风光,也抵不过车内绵绵情意长。
“唉,来时惶惶,去时戚戚,你说皇祖搞什么?”车内,倚在夫君怀里的俏佳人,挑开窗帘一角望着渐远的宅子抱怨。
“嘿,来时悠悠,去时切切,我道天子惜姻缘。”夫君幽默地回答。
他的话惹得她偏头睨他一眼,不满地说:“叶舒远,你可是越来越滑头了,我可没跟你求下联。你别想回避我的问题,快好好回答我,皇上为何这时候下诏?”
叶舒远笑了。“皇上的事,我一介草民怎能得知?况且当初成亲时,皇上已经明白说过,‘你乃新科进士,前程远大’,既然前程远大,自然不会蜗居一隅、终老乡里,因此,此番出仕乃预料之中,夫人为何不安?”
靠在他胸前的歆怡道:“我可没有不安,这是回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刚与叶府上下相处融洽就得离开,这心里还真有几分不舍呢。”
叶舒远没说话,他理解她的心情。歆怡是个感情丰富的女人,一个月前“观星阁”救险后,她得到叶老爷和叶府所有人的尊敬,就连最顽固的叶夫人也因为害人害己,最后却在生死关头被她所救而有了很大的改变。
伤好后,叶夫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专横跋扈,每日都在佛堂念经,当叶老爷宣布叶家两位公子的比试取消,叶家继承权由长子继承后,她也没再闹事。
叶宏达则真正吁了口气,他早认定自己不是掌家的料,以前为了逃避母亲的逼迫,才到外面寻求安慰。如今,没人逼他对叶家的将来负责,他自然感到轻松了。
而对叶舒远来说,所有的事都不算什么,歆怡的嗓子恢复了才是真正让他开心不已的大事。成亲以来的大风大浪终于过去,他与她的美好生活正要开始。然而,就在他们满怀信心地准备定居江南、好好过日子时,圣谕却在此时传到:授叶舒远翰林院编修一职,命其即日内携家眷回京赴任。
于是,他们再次离家,开始了另一段旅程,不同的是,如今他们是三人同行,因为,歆怡肚子里已有了一个小人儿。
“前头是谁挡道了?这车干嘛不走了呢?”
他正沉思间,怀里的人儿忽然离开,掀开门帘对外高喊。
“夫人,有牛过路,咱先让让。”外面的车夫回答。
“哈,老牛挡道?我还当江南也出了劫车大盗了呢。”她放下门帘轻声嘀咕。
瞧,这就是他的夫人格格,即使就要做娘了,仍不懂如何守妇言。
叶舒远轻轻摇头,拉她坐回自己怀里,皱眉提醒道:“夫人,‘谨女言,要从容,时常说话莫高声’……”
“我知道,我知道。”她立刻接嘴,继续他未完的《女儿经》。“磨牙斗嘴非为好,口快舌尖不算能……”
她背诵得可真流畅,如果她能照着做那该有多好啊!
叶舒远尝试着去想,但也知道那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况且——他抚摸着她渐渐隆起的小腹,承认自己现在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循规蹈矩、沉默寡言的大家闺秀了。想想看,那拘谨有礼的相处、平淡安静的日子,怎么会有他的妻子所带给他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大声小声的说笑来得痛快呢?
因此,经过仔细斟酌后,他确信,即使来生让他再选妻,他还是会要她,要这个不守妇言、聪明顽劣的小女人!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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