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没错,我记得,难道你不喜欢?“
“不,我太喜欢了,是你为我做的,它这么美……梨木嵌瓷的湘妃椅,素雅中透着华丽富贵,丰富的雕刻、彩绘和镶嵌使它式样独特美观,我好喜欢。”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椅子转圈,又问:“你怎么学会这门手艺的?”
被她如此称赞,他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地说:“在被赶出叶府的那十几年中,我大多住在这里,这里清静,既可逃避家里的纠葛,也可安心读书,还能跟随工匠们学点技艺,后来干脆自己操笔作画,设计起家具,久而久之,竟然也悟出了许多家具的奥妙。以后我还会为你设计一张床……”
她快乐无比地扑过来抱着他,大声说:“为我们俩!”
“行,为我们俩。”他满口应诺着,抱起她猛亲了几下。
歆怡现在已经知道他看似文弱书生,实则双臂有力、肌肉发达的原因,因此对他能如此轻松地举起自己丝毫不惊讶,还高兴地趴在他身上,直到他说肚子饿得要晕倒时,才慌忙跳下地,拉着他回家吃饭去。
就在这样的快乐中,他们忽略了叶府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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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歆怡听到院门处传来吵杂声,不由惊讶地跑出来查看,才走近就听到秋儿的声音。
“大少夫人管不了东院丫鬟的事,各位请回吧。”
走过去一看,被康嬷嬷和秋儿挡在门外的是几个仆妇,其中就有春伢娘。
询问中得知,原来叶夫人的一个新进丫鬟因不熟悉花木本性,浇水失当,致使叶夫人最爱的一株万年青死了,今早叶夫人得悉此事后大怒,打了丫鬟仍不罢休,还硬要她将万年青弄活,否则就得上吊为万年青偿命,还要惩罚将丫鬟引入府,安排她浇花及与她一起干活的其它丫鬟。这引起了众人的恐慌,情急中想到府中唯一敢说真话的大少夫人,便相约着来求她去替大家向叶夫人求情,救大家一命。
听完经过,歆怡知道康嬷嬷、秋儿的反对是有道理的,她没权力去管“婆婆”院里的事,可是,眼下人命关天,她不能不管。
“为一株万年青要逼死丫鬟,她怎敢做这种事?”她对拉着她的康嬷嬷说:“我不能见死不救,你们不要担心,我不会跟她吵,只是去说理。”
随后,她与春伢娘等人往东院去,而担心出事的秋儿陪着她一同前去。
来到东院花厅,丫鬟、仆妇们被挡在门外,只有歆怡一人能进去。还未进门,就听到叶夫人的吼声。“死!你就是得死,这样蠢笨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她的打扮高雅端庄,容貌却狰狞恐怖,花白的头颅高傲地昂着,嘴角无情地垂着,威严的双眼放射出令人胆寒的冷芒。在她脚前则跪着一个双颊红肿得变了形的女孩,她瘦弱的身躯哆嗦着,膝盖上有着一条白得刺眼的白布带子。
歆怡大步走过去将那条布带抓起来,揉成一团扔到屋角。
“你敢跑到我的屋檐下管我的事?!”叶夫人森然的目光转向她。但已经义愤填膺的歆怡毫不惧怕她的威胁,以同样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自己也是丫鬟出身,难道不能体会身为丫鬟的辛苦,善待他们吗?”
她本是皇族出身,自有一种傲然气势,而她这一句话可谓直刺叶夫人的心病。她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她的出身,因为这个卑贱的出身,尽管她将年轻的叶老爷迷得团团转,为他生了两女两子,为叶府尽心尽力,但始终扶不了正。在他的原配死后多年,叶老爷仍拒绝将她扶正,只是顾了她的面子,纵容她把自己当“正妻”看。
如今她自己都快要相信叶府不会再有人记得她可怕的出身时,这个女人竟登堂入室,大声提醒了她这个痛苦的事实,她怎能不气?
但她毕竟在叶府生存多年,由忍耐顺从一点点获取主人的信任,再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置,自然精通“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以退为进之术,因此面对歆怡强硬的气势,她再次摆出贤淑端庄的模样,温和地说:“你想指责我对丫鬟不好吗?你打听打听去,苏州城内谁不知我一向善待下人,今天我惩罚她是因为她违犯了家规,必须受到惩罚,否则偌大的家族如何行事?”
“善待?哼,别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丫鬟,歆怡脑海里想的是从三岁开始,就饱受她欺凌的叶舒远,不由怒火高炽,冷然道:“你连自己夫君的亲生骨肉,叶府嫡出的大少爷都敢虐待,这些丫鬟、下人算什么?”
再次被她揭短,叶夫人恼羞成怒,很难继续绷着脸皮装斯文,咬牙切齿地说:“满口胡言!你若不是皇上的孙女,我定撕烂你这张惹祸的嘴!”
“可我是皇上的孙女,你也不能撕烂所有人的嘴。”她用直率的、不太好听的语气说:“我是否胡言,你我和所有人都清楚,你休想否认,如果不是爹提早辞官归乡,你根本就不会让叶舒远走进叶府,回自己的家。”
“是的,我确实不打算让他回来。”叶夫人终于凶态毕露,不再掩饰她对叶舒远的憎恶。“叶府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守下来的,本该由我的儿子继承,他凭什么继承?”
歆怡义正词严地回击道:“凭他是叶府嫡出长子,凭他是叶氏家具作坊最好的设计者,更凭他是宽厚仁慈的谦谦君子!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再害人!”
叶夫人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你敢威胁我,很好,我不仅要伤害叶舒远,还要她——”她的手指向地上跪着的丫鬟,歇斯底里地说:“要她死!”
“你不能!”歆怡护在丫鬟身前,挺直身子面对她。
她的目光阴冷地在歆怡脸上打转,忽然抓起身边的一粒果实递给她。“好吧,你如果一定要管这件事,那我们做笔交易。如果你吃掉这粒万年青的果实,我就放过这丫头,不追究其它人的责任,也不为难叶舒远。否则,你立刻离开!”
歆怡接过那粒果实看了看,确定它是万年青的果实没错。可是,她猜测着:这老女人为什么要我吃它呢?难道想害我?
可随即又想,她从未听说过万年青有毒,而这女人虽然狠毒但并不笨。她头上顶着皇孙的金环,这女人要是敢害她,那就是活腻了。而对她来说,吃一粒小小的果子就能救人性命,减少叶舒远的麻烦,那倒值得一试。
“如果我吃下这个果子,而你却不守信用呢?”她问。
叶夫人冷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堂堂叶府夫人,既然说了,我就会做到。倒是你,若不敢吃,就给我走出去,别管我的事!”
她张狂的语气激怒了歆怡,她说:“只要你保证遵守承诺,我就吃。”
“行,我保证。”
“格格,不要吃!”门口的秋儿奔进来,但歆怡已经把果子放进嘴里咀嚼。
那果实清苦中带着苔藓的涩味,还可以忍受,于是她吞咽下去。
在她咀嚼时,叶夫人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到她吞咽后,得意地大笑起来,对围在门口的众奴婢说:“看到了,是大少夫人自己要吃的,我给过她机会选择,没有人逼她吃,现在,你们统统没事了,谢大少夫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