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被藐视的味道,东方极的眉眼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脸色难看至极。“滚!马上滚出我的视线!”声音是从他的齿缝中挤出来的。
就这样,一个跛脚、一个手残,狼狈的相偕离去。
“他们……要不要紧?”知念触及他们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仍然心惊。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东方极的俊脸比万年水沟还臭。
这女人居然有空关心不相干的人?而且还是来历不明、恶形恶状的流氓。他为了她挨了几拳,她却不闻不问?!
他的情绪不满到极点,怒火烧得更炽。
知念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看见他脸上的青紫红肿,心中漫起一阵不舍。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紧张他的伤势,可是她只是一迳的看着他,一语未发。
他别开眼,有意忽略如潮水般涌现又消退的不悦。“回家。”嗓音很低。
“嗯。”知念轻轻应了声,安静的走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无所谓。
每次想起,就能感觉自己又更沉沦一些、更迷恋他一些,心总是为他而翻腾、火热。
她不求他能为她做什么,只在乎自己能付出多少、给予多少。
只要他能开心快乐,一切就都值得了。
到家后,东方极直接回房,没多看知念一眼。
他散发出来的凝肃气息,知念很清楚的感受到,好像自从认识他以后,她的身体里就多长出一条神经,专门感觉他的喜怒哀乐。
沐浴完毕,她提着医药箱敲他的房门。“东方,我可以进去吗?”
等候了好一会,才传出他的声音。“这么晚有什么事?”
“你脸上的伤有处理吗?”她问。
他没有答覆。
“我要进去罗!”知念告知后,便开门人内。
她甫进门,东方极便冷冷地说道:“我没允许你进来。”他的注意力放在笔记型电脑萤幕上,摆明不高兴她擅自闯入。
“你刚刚又没说,所以就当你默认了。”她噘了噘唇,软侬的反驳。
他盖上电脑,若有似无的哼了哼,不愿与她辩驳无聊的问题。
“我帮你擦药,不处理的话,明天脸会肿得跟猪头一样喔!”知念含笑道。
她的形容,让他不禁皱眉。她的口吻怎么听都带着威胁的意味。
知念手中拿着一管软膏,俯身与坐在桌前的他齐高。“这是祖传秘方,对跌打损伤很有效。”
“不需要。”他扬手挥开她的触碰,无意间流露出他的倨傲。
知念没有把他不友善的行为放在心上。“你宁愿明天照镜子时,看见自己变成猪头,也不擦药?”她笑了笑,接续道:“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睨住她,一脸不情愿,好像要被剥皮而非上药。
见他愿意“就范”,知念在棉花棒上挤出药膏,细心轻缓、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涂抹上青草药膏。
他的脸离她好近,令她忍不住屏息,每一次看他——高挺鼻梁的线条、薄厚适中的嘴部角度,以及优雅贵气的下巴弧度,都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雕塑品,那么无可挑剔。
但这样出色的男人,以前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是否经常打架受伤?向往着平凡的生活,却又因为债务之故,始终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突然间,东方极瞥见她眼中浮现泪光,定眼瞅着她,恰好目睹豆大的泪珠溢出她眼眶,迅速滚落至她小巧的下颚,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他怔住,不明就里。“为什么哭?”半晌,他开口询问,其中蕴含的关心,已不单单是为了好友间约定的赌注,而演出来的虚情假意。
知念没有伸手抹掉泪痕,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我也不知道……”她垂下眼睫,仔细检视他瘀青发肿的部位。
“怎么可能不知道?”东方极不相信她敷衍的说词。
女人的泪腺永远太发达,她们的眼泪是代表脆弱的产物,却是男人眼中颇具杀伤力的武器,往往他只从女人的泪水中看到贪婪。
她们的泪水都有目的,都有所求,所以久而久之便让人厌烦。可是,他猜不透眼前的女人哭泣的原因,这时,他忽然觉得她很难懂。
感觉到他的注视,知念抬眸,露出浅笑,模样恬静。“很高兴又很心疼,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
她虽然解释了,但他越听越糊涂。“为了什么高兴,又心疼什么?”
“这种话……不好意思说。”知念回避道。“好了,伤很快就会复原罗。”她收起药膏,随意用手背抹去未干的泪痕。
高兴是因为她感觉他对她的在乎,心疼是因为他为了她而受伤,双重的情绪夹攻,让她忍不住落泪。
收拾好药箱,她叮咛了几句、道过晚安,准备退出房间。
“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东方极拉住她,非要个答案不可,他不习惯被漠视。
“都说不好意思了,就当我是个爱哭鬼就好了。”知念努着嘴,瞠视着他,不肯透露。停顿了下,她另外主动提及另一个话题。“不过,谢谢你回头找我,否则现在我不知道被带到哪去了。”
稍早的事件,她仍心有余悸,万一他走远没能赶到,将会有多可怕的事降临在她身上?她不敢多想。
“他们为什么抓你?”东方极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派人追杀他的帮派根本不存在,至于生活单纯得近乎白纸的她,更不可能和黑道有任何牵扯。
况且,那两个男人似乎晓得他的身份,有意打坏他的计划。
可是,若有心拆穿他的布局,大可直接当面揭露他的目的,又何必配合的以黑道鲁莽的手段,制造一场惊险危急的场面?他仅能推测出,势必是清楚他和好友进行“秘密赌注”的人。
除了其余四位情同手足的好友,就剩下他的妹妹……会是她的主意吗?他抱持着高度的怀疑,但也不排除可能性。
东方极的表情越形凝重。
“不舒服吗?”知念柔声关切。
他收回思绪,板着脸觑住她。“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他加重手劲,将她靠他更近一些。
她顺从没有抗拒,轻笑地问:“你要我先答哪个问题?”
她的轻声细语,让他意识到自己今晚的理智有点失控,没办法以平常心看待她的温柔真挚,表现出太多真实的情绪。
现实的生活与他亲自建构的游戏情节,渐渐地交错混淆,两端的界线有越来越模糊的趋势。
是他太大意,没让她安分的留在游戏的世界里,所以任凭她闯进他的心;或是他人戏太深,导致他真以为自己对她有了感觉?
见他眉间的凹痕逐渐加深,好像正被什么事情困扰着,知念默默抽回被他扣住的手,决定暂时不多问。
她退到门边,然后开口。“明天我会把钱带回来,你不必担心,晚安,早点休息。”
东方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知念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他。
结果,他还是没从她口中得到解答,不过无妨,反正她的感觉不重要,那两个听令于人的男人恐怕也不是说了什么中听的话。
东方极重新打开笔记型电脑,继续未完的企画案,才敲了几行字,他突然停下来,拿出手机拨了几通电话,联络几个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
翌日中午,知念趁着午休时间,外出到银行领钱。
提钱完毕,她护着装着百万现金的提袋,谨慎地观察四周有无可疑人物。当她要跨出银行之际,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