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和她相处,动荡不已的心偏移得更远,在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多了一份在乎,老觉得她的影像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我只问你会伤害她吗?”其他都不重要,强尼唯独坚持这点。
“我……”他哑口,说不出保证。
不会吗?
如果她得知他为什么追求她,相信她可能不太好受,伤害是必然的结果。
思及此,关天云的眉头微微颦起,心里不是很舒畅。一个女人罢了,为何会令他心烦,悒郁难平地想找个人练拳?
万世基业和无足轻重的棋子,为什么他会想到“抉择”这两个字,倾斜的天平明明已显示出答案。
“这些年她很辛苦,从没自己的时间,一天的开始到结束,她始终忙碌着,有时连饭都不吃,省下来的钱替弟弟买双鞋。”
强尼娓娓述说他所认识的好友,季双月是他生平仅见最强韧的女孩。
当年的季家也曾风光一时,住豪宅,出入名车,仆佣成群,人丁繁盛,富甲一方备受敬重,高官政客争相攀附,好不光彩。
可是受经济泡沫影响,再加上多笔投资失利,昔日的荣景慢慢走下坡,几次周转不灵后,怕拿不到家产的不肖子孙吵着要分家,在宣布破产前,整个企业体己被掏空,一文不名。
雪中送炭者无,落井下石者众,殊不知还有人假借贷款名义卷款而逃,把季家仅存的一点资本也抵押掉,成了负债。
“其实君玮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一年他父亲把所有的钱带走,偕同新一任情妇共游欧洲,把和另一名情妇生的孩子丢给她,从此不闻不问……”
没人知道季君玮的生母是谁,风流成性的季父以玩女人出名,三天两头就换个伴并不稀奇,他和妻子就像在比赛似的,看谁的情史最丰富。
“年老体衰,多病的爷爷,嗷嗷待哺,一张嘴就要吃的幼弟,以一个国中刚毕业的小女生来说,实在太为难她了。”
她也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一点也不想知晓她艰困的过去,他不会有所愧疚的,绝对不会!关天云在心里说服自己,不生怜惜。
强尼看着睡得正熟的女人,温柔的笑了。“她有资格获得幸福,谁都不能剥夺她的幸福。”
“与我何干?”他口气不悦地抿起唇。
“你喜欢她,不是吗?”虽然还不到爱的程度,但够了。
“谁说我喜欢……”
怀中的人儿忽然动了一下,关天云立即噤声,将滑下肩头的外套往上拉,盖住皙白雪肩。
嘴上说得冷情,但轻柔的动作却像怕惊醒了累坏的女人,幽深黑瞳中透着淡淡柔情,恍若有自主意识的手轻轻拨开落下的细软发丝,流连不已地抚摸略显瘦削的面颊。
红润的苹果脸,瘦了,少了光泽,多了疲惫。
这也难怪,同行相妒害她减少了不少收入,同事的造谣损失部份客源,为了把客人找回来、开发新客户,她比平常更拚,常常一天睡不到五小时,刚一沾床就得马上爬起来,东奔西跑地忙碌着。
“不要违背自己的心,人的一生中能有几次错过,没人希望留下遗憾。”爱要诚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强尼的一番话像一根钉子,往关天云脑门钉下,陷入深思的他面露凝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强尼接起,背景声是机场吵杂的广播声,急如热锅上蚂蚁的男音快速说着日语,不时夹杂低咒声。
两行泪流下强尼的眼眶,他握紧手机,悄悄地举手拭泪,相隔千万里的那一端是他熟悉的声音,绞着心的焦虑藉由泪水释放。
太好了,他没事,逃过一劫。
井田森因会议到机场时本就快迟到,没想到居然忘了带护照,他只好取消班机回家中拿,重订另一航班。
谁知他因太累而睡着了,忘了知会正在等他的情人,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他打开答录机才得知先前欲搭的班机失事了,赶紧拨通电话报平安。
“死了?”
喜极而泣的强尼激动地抱住关天云,吻他面颊。“不,他没事,他还活着。”
“你……”他双目一眦,很想挥举。
他竟敢吻他——
“很晚了,你快送小月亮回家,她爷爷会担心……啊!不行,老人家浅眠,禁不起吵,君玮弟弟要是睡到一半被叫醒就会睡不着,还是你带她回你家……哎呀!瞧我高兴得语无伦次,怎么会叫头老虎叼走小羊……”
他的确兴奋过头了,想揍他的关天云一脚踹开他,抱起正好眠的女人,看也不看一眼手舞足蹈的强尼,直接往外走。
直到很久之后,亢奋中的强尼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懊恼不已的咬着枕头,痛斥自己的没心没肺,居然送肉喂鹰。
第六章
古物笔记:
十八世纪法国拿破仑破仑送给妻子一条刻着“Destiny”的宝石项炼入手!
会收到这件货也算是意外,我向来少接触外国古物,这回是受艾利斯所托,无论如何都要竞标下这条项炼,他要送给热爱法国文化、尤其是拿破仑时代的年轻情妇,由于他不方便露脸,要我不计代价也要弄到手。
既然无全额上限,我出价喊得很过瘾,该瞧瞧其他竞价者的表情,哈,五百万美金的价钱不是谁都出得起的,依协议,我的酬庸是结标金的一成,希望艾利斯不会太心疼才好。
我反复看着这条项炼,Destiny,命运,忍不住想嘲弄些什么,如果真有所谓命运之神,它到底想对我的人生做什么?让我受家破人亡的苦痛吗?
艾利斯致电,感谢我买下这条项炼,口气洋溢着一种轻快,听得出来心情很好。他说:“花再多钱都值得,命中注定的爱情是无价的。关,你的命中注定呢?”
这老家伙,都六十岁还信命运这一套。我没回答,但其实此刻当下,我已相信,并接受命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早晨的空气弥漫栀子花香气,暖洋洋的风从纱窗外吹入,掀动乳白色窗帘,扬呀扬地,几乎要碰触到海蓝色天花板。
偌大的床铺上躺着一位睡意正浓的妍丽女子,乌黑秀发如瀑散开,将白皙透光的嫩颜衬托得更娇艳动人,仿佛雨水洗涤过的荷花,清新中带了点妩媚的灵气。
一阵蛋香味飘来,饥肠辘辘的季双月从睡梦中醒来,她习惯性地先按掉闹钟,再赖床三分钟,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床。
但她高举的右手始终摸不到床头,更别提那个樱桃小丸子造型的闹钟,她以为睡反了,改用脚去捞,爱困的双眼舍不得睁开。
她正奇怪着弟弟为什么还没来喊她,忽地,一道低嗄的男音调侃地扬起——
“一早就想勾引我,你真是好性致。”她有一双足以令男人弃械投降的长腿。
“谁……”噢!咬到舌头了。
瞌睡虫蓦地被赶跑的季双月从床上翻起,两脚还因太急被棉被绊了一下,她又往下倒,不慎撞到下颚。
“如果你想逃逗我,我必须赞许你成功了,我刚好可以和你来场汗水淋漓的运动。”浑圆的臀,修长有致的无瑕美腿是最有吸引力的邀请函。
“关天云?!”怎么会是他?
“幸好你没叫成别的男人的名字,否则……”他勾起唇,阴阴地笑道。
她大叫,“你为什么会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