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艾公子自己不知道?」她困惑地问。
「男人不说那个字的。」这句话有点像在自欺欺人,毓谨知道他只是不肯老实承认罢了。
「那么艾公子的心呢?只要问自己的心便明白了。」向明月眼底多了一抹沧桑和无奈,因为她深爱的男人眼底、心里只有反清复明大业,为了能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时时见到他,不得不加入日月会,最后还扮起了妓女的角色,想来真是可悲,但她又甘之如饴。
毓谨一脸似笑非笑,试探地问:「那么明月姑娘呢?这明月又是向着谁?是天上的日月?还是某些人的私心?何况日月早已不是原来的日月,何必强求。」
这话让向明月的脸色变了又变。「明月……不懂艾公子的意思。」这男人究竟是谁?绝非普通的富家公子,难不成是满清狗皇帝派来的?可是她也没听说有钦差大臣来到苏州?
「就当我随口说说好了。」他可以确定这名女子是日月会的人,多半也是个练家子,既然这样,要再刺激一点才有趣,不然不好玩。「对了,我想找个人,想说明月姑娘人面广,应该可以帮忙打听看看。」
「艾公子请说。」她收摄起一时飘远的心思。
「是曾经在京城的白云观当过住持的空一道长,据说有人在怡香院里见过他,所以才想麻烦明月姑娘问问。」毓谨笑睇着她闪过一丝惶恐的神情,饵既然放下,就等鱼儿上钩。
向明月被这单刀直入的问法给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艾公子说笑了,既是出家人,又怎么会上妓院呢?」
「天底下多得是假和尚、假道士,他们终归是男人,上妓院也就不足为奇了。」说着,他起身。「我不会让明月姑娘白忙一场的。」
「艾公子要回去了?」向明月还在猜测毓谨的真实身分。
毓谨噙着笑说:「过几天会再来拜访。」
当他步出妆阁,一路往楼下走,四周传来的敌意也就越来越明显,看来他也得做好应变才行。
待毓谨踏出怡香院,等在外头的苏纳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主子再不出来,他真要冲进去救人了,有个这么爱玩的主子,心脏真要强一点。
「贝勒爷。」苏纳听候差遣。
他用扇子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看似慵懒,好降低有心人的戒心。「先去叫顶轿子,回去再说。」
因为附近就有不少轿夫在等候客人上门,苏纳便叫了其中一顶,让主子坐进去休息,毓谨想着日月会的人也该有行动了。
苏纳贴近轿旁,低声朝里头的主子说道:「后头有人跟踪。」
「这是预料中的事。」要是没这么做,毓谨才会失望,既然引蛇出洞了,得想想接下来要怎么玩。
一直到轿子停在宅子前,苏纳付了几个铜钱,让轿夫们走了,负责看家的依汗已经开门出来迎接。
「有人!」依汗也警觉到了,本能地挡在主子身前。
毓谨知道那些乱党就在附近,这么明显的杀气,想不发现都很难。「你们想潜伏在暗处的那些人会不会马上冲出来行剠本贝勒?」
「贝勒爷!」苏纳和依汗同时低喊。
主子的话让他们更加警戒提防着,住处一旦曝光,随时都有危险,偏偏这个主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只能希望贝勒爷别玩得太过分,把命都给玩掉了,到时无法跟皇上交代。
「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趣。」看他们穷紧张的反应,毓谨低笑两声。「就算真的要打,咱们也未必会输,我很期待他们现在杀过来。」说着,把摺扇往系在腰际上的扇套一放,开始摩拳擦掌了。
「贝勒爷……」苏纳和依汗真想跪下来求主子别玩了。
不期然地,周遭又有了变化,虽然脚步声很轻,不过还是听得出来了不少人,毓谨眉梢先是一挑,接着俊目眯起,似乎猜到是些什么人了。
「梅赫!」他试探地叫道。
「见过贝勒爷。」隐在黑暗中的男子被点到名,不得不现身。
「回去跟你的主子说,我不需要他保护。」这个叫梅赫的是格日勒身边的人。「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还真让他猜中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总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当作大人看待。
「呃……还有……」梅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该不会伊尔猛罕也派人来了?」毓谨一听,额际青筋爆凸。「你们当本贝勒是三岁孩童吗?需要那么多人来保护才成?难道本贝勒这么没用?」虽然自己是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格日勒他们始终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爱,可是他并不希望老是要靠他们罩着,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两位贝勒爷只是……」梅赫被骂得满头包,不敢再说下去。
「你们都离远一点,别坏了本贝勒的玩兴。」毓谨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嗻。」
毓谨恼怒地转身进入宅子。
而藏身在暗处那些企图行刺的乱党,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并没有立即展开行动。
「副总舵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暗处传来询问声。
「咱们跟他拚了,他可是狗皇帝身边的『四大贝勒』之一,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用来交换赵家兄妹……」只要想到赵永昌和赵世芳可能被严刑拷打到不成人样,大家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所以当他们之中有人认出这名年轻男子的身分,马上引起骚动,每个都想冲在最前头杀了对方报仇。
「不许冲动!」被称为『副总舵主』的年轻男子,严峻斥责。
「可是……」
副总舵主下达命令。「回去再说!」
众人只得听命,纷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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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谨见寝房里的烛火还亮着,知道房里的人还醒着,先深吸了口气,把心中的不快压下,这才推门进去。
「怎么还没睡?」
「我只是不太放心。」璇雅迎上前说道。
这话让他俊脸微怒。「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能力?」
「当然不是。」她惊讶他有这么大的反弹。「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那是自己的问题,不关璇雅的事。「没事……只不过老是被当作孩子,让我有些沮丧。」
毓谨掀袍坐下,接过璇雅递来的茶水,便把方才在外头的事告诉她。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璇雅试着化解他此刻的不满。「或许就是因为太关心,才会保护过度,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要是贝勒爷有个什么闪失,不但皇上会难过,也会让那些乱党的气焰更加强盛,以为连朝廷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番话让他的怨气渐渐褪去。「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璇雅用柔软的语调鼓励他说出来。
「从我两岁左右,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开始,就知道众人总会拿我和大哥来比较,说他如何聪明懂事,性情沈稳冷静,而我太过好动,成天就只晓得玩,不管是骑射或是布库,都不像大哥一学就会,那些大人以为我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总是当着我的面谈论起来……」毓谨娓娓道来,这是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事,也在无形中造成了伤害。
她静静地听着,头一回窥见毓谨的内心世界,原以为他做事向来有自信,那却是用多大的汗水和泪水去换来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