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要不要找程小姐聊一聊?”厉文颢提议。大小姐每次跟好友聊天,尤其跟程思婕以斗嘴方式联络感情之后,心情都会不错,可以一试。
“对了,我刚好要问她可茵的事情。”赵湘柔立刻低头找手机,一面继续嘀咕:“可茵最近很神秘,我有点担心。喂,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厉文颢心中一跳!她还完全不知情吧?关于赵董事长与罗可茵……
“咳。”他清清喉咙,打太极拳。“这个嘛,我跟罗小姐不熟。”
“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不熟,你到底跟谁熟!?”她横他一眼。这人真的跟谁都不熟,永远保持一个客气有礼的距离,有时都帮他累!
“跟你呀。跟你最熟了。”专心看着前方的司机此刻微微一笑,他的侧面很好看,笑起来更是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逼得赵湘柔不得不转开视线,用手机跟程思婕讲话以转移注意力。
这招果然有效。两个女生透过手机又是斗嘴、又是取笑对方的,光听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就值得了。
“喔,还记得我呀?我以为热恋中的女人都有异性没人性,还打算要自我介绍一番,好唤回你的记忆呢。”咯咯娇笑,让旁边开车的人听得全身酥软。
这阵子,像这样的开怀笑容,出现的频率实在太少太少了。她又忙又累,朋友又不在身边——一个在热恋,一个则莫名其妙的疏离,也只有他明白她的压力跟苦闷。
“工作?好忙呢。对,我真的有工作,有时也要加班。很意外吧?我自己都好意外哟……没事,只是问你有空要不要出来吃饭,顺便约可茵……”
可惜笑靥渐渐淡去,终至一阵沉默。她安静地听着。
再度开口,嗓音就恢复正常了,她困惑地问电话那头的程思婕:“也没跟你见面?那可茵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呀。学长?你是说席承岳?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清楚,听起来真的与学长无关。”
没有得到结论,挂了电话之后,她陷入沉思。
车子平稳地往市郊驶去,一路上,路灯一盏盏掠过,中山北路的行道树在夜里婆娑摇曳,别有一番风情。赵湘柔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不行,我实在不放心。”突然,她转过身,小手搭住他的右手臂。“我们绕过去可茵家看看好不好?只要一下子,不会太久的。”
“现在已经晚了,又这么突然……”对她的要求,厉文颢几乎没有拒绝过,但今夜,他迟疑了。
“那你先送我到家,就可以先走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她坚持。
“大小姐,你还是先联络一下比较好,这样贸然过去,万一罗小姐不方便怎么办?”厉文颢试图跟她讲道理。
“就是联络不上啊!”她怒目瞪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推三阻四的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也可以自己去,不麻烦你!”
厉文颢叹气。她执拗起来确实是这样的,牛都拉不回头。
不去又不行,不陪在她身边,他怎么可能安心!所以即使觉得此举不妥,他还是舍命陪君子,不,陪大小姐去了。
罗家跟赵家其实住在同一区,距离并不远,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一直是同校同学的原因。半山腰的路虽然不小,但入夜之后一片漆黑,路灯又黯淡,厉文颢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自己开车过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从小被接送惯了,赵湘柔的方向感是有名的烂。山上这么暗,山路转弯又多,随便转个弯说不定就进了陌生的社区,想到她一个人半夜在路上晃荡,找不到回家的路……厉文颢光想就心疼。
没办法,真的拿她没办法。
在途中,赵湘柔还是继续打电话找罗可茵,只是手机一直没人接。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一股难以解释的冲动,让她无法就这样罢休。
别人就算了,她不能不搞清楚挚友罗可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罗家附近,远远就看见花木扶疏间的一栋日式平房,隐没在浓绿的大树之后。暗暗的,似乎没有开灯,不仔细看,根本就会错过。
车子速度放慢,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压出沙沙的声响,从罗家门口慢慢滑行过去,车内两人一起盯着沐浴在黑暗中的旧宅。
“好像没人。”
“不可能。”赵湘柔困惑地伸长脖子猛看,一面喃喃自语:“会不会是在饭店那边?她有时会过去帮忙……”
罗家经营的温泉饭店在山的另一面,还要再开一段路才会到。厉文颢正在考虑该怎么劝阻时,对面来了一辆车,车灯刺得他们差点睁不开眼。
会车之后,厉文颢开口。“现在真的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停车!快停车!”
突然的尖叫让厉文颢吓了一跳,猛力踩下煞车。幸好速度不快,加上车子性能好,立刻就在僻静山路上停稳了。
赵湘柔握住门把的手开始发抖。她死命盯着后视镜,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车门。
刚刚错身而过的,是她父亲的名贵保时捷休旅车。这个颜色、这个车款,在台湾并不多见,很难错认。此刻正停在罗家门口。
像是有第六感,赵湘柔已经强烈感觉到事有蹊跷。这儿根本就不是她父亲会经过的地方,到哪儿都不顺路,这个时间在这里出现,大大的古怪。
从车上下来的人影更坐实了她的坏预感。果然是她父亲。穿着深色的长风衣,姿态潇洒帅气,由背影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半百。
另一边,下来的是……
“可茵?!”赵湘柔大惊回头,掩住了嘴。
怎么会这样?!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色中,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从他们站在门口交谈的姿态看来,对彼此绝对不陌生。
她的父亲与她的好友,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又这么熟稔?她非常确定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难堪就在这里。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台湾,也就是说,这件事在她眼前发生,她却毫无所觉。
她父亲正低头。那姿势太清楚了,是个晚安道别吻。很绅士的。
落在她多年好友的脸颊上。
“厉文颢,你看。”会这样连名带姓叫他,事情就真的很严重了。厉文颢焦虑地转头看看不该在这出现的董事长,又回头望着满脸不解的赵湘柔。
赵湘柔一抬头,猛眨了两下眼。若没看错的话,厉文颢一点也不讶异,只是满怀忧虑地看着她。
这只代表了一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她不确定是哪一桩的打击比较猛烈,只知道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了下来,寒彻骨髓。
开口,声音却又细又柔。“你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湘柔,你先听我说。”
厉文颢这辈子还没这么慌乱过,脑筋一片空白,舌头像是被黏住了,根本无法自由运用。就连他独自赴美在海关被盘查、在异国的黑人区迷路找不到方向、硕士毕业口试被轮番炮轰提问时,都没有此刻来得紧张。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他需要碰触她。一面搜索枯肠,试图解释。“据我所知,因为你前一阵子忙着帮程思婕,又忙着找自己的工作,有段时间让董事长很担心:因为都见不着你,所以他找罗小姐询问,也许是因为这样……”
赵湘柔摇头,美丽长发晃荡出波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