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默默看他几秒,“沈丹青,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好吗?”
“什么意思?”他蹙眉。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好像颇以保护女生为己任。”她说,一面低头用理着书包,不让他瞧见自己的表情,“班上的女同学都很仰慕你,她们说你对女生很体贴,很Gentleman。
“那又……又怎样?”听见这样的称赞,沈丹青似乎有些尴尬,耳根微微泛红。
可惜她没看见。“你从小就这样吗?”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规矩?”她愕然,总算抬起头。
“我们家有四兄弟,从小,我三个哥哥就教我……呃,”他有些不自在,“对女孩子要体贴。”
“是这样吗?”她颇觉新奇。
“其实——”他别过头,“他们一直希望有个妹妹。”
“妹妹?”
“偏偏我是个男的。”
“嘎?”望着他阴沉的神色,丁蔚眨眼,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逐渐在脑海形成,“沈丹青,你该不会……在家总是被哥哥欺负吧?”
一针见血!这女人实在聪明得令他郁闷。
双眸一瞪,“你收好了没?”
“收好了。”
“那走吧。”没给她时间犹豫,他将她推出休息室,拿出钥匙上了锁,然后径自在前面引路。
她得小跑步才能跟上他迅捷如风的步伐,“沈丹青,丹青,我该不会猜中了吧?”
“哼!”
他不爽的冷哼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怔傻了一会儿,然后,笑声因为脑中忽然浮起的画面清脆荡响,“不会吧?你真的被哥哥欺负?哈哈,哈哈——”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瞧你在学校一副酷样,在家原来被欺负?”
他不理她,愈走愈急。
“丹青,你等等我。”她喊,一面笑一面费力地跟上,“你干嘛不反抗啊?”
“反抗?”他蓦地定住双脚,旋过燃着烈焰的眸,“他们有三个人!小姐。”
“所以你只能哑巴吃黄连啰?”明眸灿灿。
“我只是懒得跟他们计较。”
她微笑,“你们四兄弟感情一定很好。”
“那得看你怎么定义了。”他又是一阵冷哼。
“好羡慕。”微笑缓缓逸去,“小时候我跟哥哥感情也很好,可是——”
“可是什么?”
“从我八岁那年,我们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为什么?”
“爸妈离婚了。”她简洁回道。不知怎地,从来很少向人提起的伤心过往,很自然地便对他倾诉,“我爸跟我哥留在这里,我妈带着我回台北娘家。”
“那你——”嗓音沙哑,“为什么要转学回来?”
“妈妈过世了,哥哥也死了,我想回来陪陪爸爸。”她低低说道,语毕,忽地率先迈开步履。
沈丹青默然,望着在融融月色下,她显得孤寂且朦胧的背影,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倏地胀满胸怀。
“丁蔚。”他与她并肩。“你想念他们吗?”
“嗯。’
“所以你昨天晚上唱那首欧,是因为——”
她不语,垂落螓首。
他怕她又要哭了.不禁暗自咬牙,痛骂自己何必提起她的伤心事。“对……对不起,丁蔚,我……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却扬起头,小巧的菱唇划开笑弧,“我饿了,沈丹青,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宵夜?”莹莹的眸直对着他。
他知道那是泪,她用笑藏住的泪——“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个面摊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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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夜起,晚上一起回家成了两人的惯例。他会骑着自行车载她,先去吃一顿简单的消夜,然后,沿着木棉花道缓缓散步,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前。
期中考过了,节省了考前复习的时间,球队更加重了练习的分量,练习兀后,几乎每个队员都疲惫难当,只想快快收拾东回回家休息。
可沈丹青却会留下来,帮着丁蔚一起整理球具,最后送她回家。
他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短短的一小时,可以说,他每天醒来、上学、练球,期待的便是晚上能与她独处的这一小时。
在这一小时,他会尽力逗她笑——他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眼睛会亮得跟星星一样,皎白的贝齿像两排珍珠炫惑他的眼。
而他总会短暂失神……
“丹青,你想什么嘛?你有没有听到人家说话啊?”娇娇的嗓音忽地拂过沈丹青的耳畔,他莫名抬头,停止练习挥棒的动作。
瞳眸映入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是林美云。
“什么事?”
“讨厌!你都没听到。”爱娇地抱怨一句后,林美云扬起红唇,“今天有没有空?丹青。”
“我要练球。”
“我知道。可今天是礼拜六,晚上不必练球吧?”她微笑,“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
“讨厌,你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
“今天我生日?”他愕然,真忘了。
“那就这么说定罗。练完球后我等你。”语毕,她嫣然一笑,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匆匆奔出球场。
他瞪视她的背影。
“搞什么嘛?”他喃喃念着,一转头,忽地对上了蔚沉静的容颜。她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捧着一堆球棒,深思般地望着他。
“你——”不祥的预感罩上他,“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她垂下眸,“你今晚有约会?”
他看着她蹲下身整理球棒的动作,“不,不是的,她……”
“没关系,你不必介意我。”她淡淡打断他的话,“今天你不必送我,我一个人回去也行。”
“我不是这意思……”
“今天真是你生日?”她忽地扬起头。
“是又怎样?”他有些恼火,为她不让他有机会解释。
“生日快乐。”她站起身,浅浅微笑,“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会送礼物给你。”
“你以为我希罕?”
“……说得也是。”她容色一白,颤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去。
该死!
沈丹青低咒一声,追上她,“丁蔚,你怎么了?干嘛这种表情?”
“我没什么,你专心练习吧。”
“你要我怎么专心?”他粗声责问她,“你一副我欠了你三百万的表情!干嘛啊?我倒了你的会啊?”
“你别理我!”
“丁蔚——”他扯住她柔细的手腕。
她也恼火了,扭过头,狠狠瞪他一眼,“放开!”
他不放,“你究竟怎么了?”
“要你管!”她倔强地说。
他回视地,好半晌,愤然松开她的手腕,“怪不得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不晓得你们这些女生究竟在想什么?麻烦死了!”
“嫌麻烦?”她紧紧征眉,几乎被他的评论气昏头,“那你就别把我当女生!”
“可你明明就是……”
“我不是!我是男人婆好不好?”明眸燃起火苗,“别把我跟那些需要你哄的女生相提并论!”
“丁蔚——”
“快去练习吧,沉大队长,你那些队员还等着你呢。”
整个下午,丁蔚与沈丹青都在冷战,到了黄昏,远远望见林美云多着一袭长裙的优雅身影,她更觉胸膛发凉。
看得出来林美云经过一番精心装扮,微松的秀发蓬松地披在肩上,青春白润的脸蛋上扑着淡淡粉妆,玫瑰红的唇甜甜地笑,淡紫色的眼影与她身上那件紫色细肩带的长裙相映成辉。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十七岁的平凡女学生,倒像是日本NONO杂志上明丽缤纷的模特儿。
反观自己,穿着方便做事的运动服,一双褪了色的球鞋,发绺还因汗水湿湿地贴着前额——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