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女秘书在一扇黑色玻璃门前停下,将手掌印向门边一方凹下的扫描器,电脑在取得她的掌纹后,玻璃门便向两侧滑开。
鸿邦的保全做得真彻底。
她对秘书微微颔首,跨进扬隽的办公室,眸光流转。
室内以黑白两色为基调,办公桌、书柜、沙发、地毯、一面直直落地的透明窗,甚至挂在壁上的几幅画作,全透出一股冷冷的气息。
就像他本人给人的感觉。
季海舲感到有些不舒服,比起她偏好把私人办公室当成另一个享受自我的空间,他似乎只把这里当成纯粹办公的场所。
太冷了,她觉得。成天拥着这样冰冷的氛围--
“你来了。”他自宽大的办公桌后起身,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微笑。
“你还有事待办?“
“没什么重要的。”他走向依着墙的黑色檀木酒柜,“喝杯酒?”
“GinTonic,谢谢。”
他点点头,专注地调着酒,然后将酒杯递向他。
“你有事与我谈?”他仿佛察觉到她的异样,身躯闲适地靠着墙,无意识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轻微撞击的响声。
“不先用过餐再说吗?”
他扯嘴角,“有必要吗?”
是没必要。
“OK,那我就直接挑明来意。”她自低伏的眼帘看他,“我同意与你联姻。”
是她的错觉吗?有半秒的时间,他面部肌肉似乎稍稍动了一下,但当她再仔细瞧,他已然面无表情。
“为什么你会答应?”
这话问得可笑,是他提的建议,不是吗?
“看来是不错的策略,不是吗?”她耸耸肩,“对我们彼此都有利。鸿邦在金融界的地位,还有你们杨家与在野党良好的关系,都是我们盛威--不,该说是我们季家想倚重的。而你……“她半嘲讽地举杯向他,“也需要我助你稳固在鸿邦的影响力。”
他一双微微带着讽意的黑眸凝住她,“你调查过了?”
“当然。”
“有没有想过--或许还调查得不够清楚。”
她禁不住逸出一串清朗笑声,“你是在警告我吗?若不是这建议是你亲口提出的,我会以为你万分不愿娶我呢。”
他回她一个敬酒的动作,水晶杯内金黄色的液体绽着璀璨的光芒:“你难道不怀疑我另有目的?或者,”他微微一顿,“你对自己太有自信?”
季海舲收住笑声,他的眼神似乎在向她挑战。“我对自己是有信心。”她静静地说,“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我准备冒这个险。”
“冒险?”
“我当然明白自己事实上完全不了解你这个人,也无法参透你想娶我究竟有多少复杂动机。我之所以答应联姻是因为……”她坦然直视他,“想嫁给你。”
终于,她在他眼中看见一抹讶异,“你想嫁给我?”
“我想得到你,因为你是万中选一的男人。”
他仿佛呼吸一紧,唇角半勾,似笑非笑,“不愧是公主说出来的话。”
“任性的公主。”她微笑加了一句,“还是不愿陪我这个千金大小姐玩游戏吗?杨。”
杨隽没有立刻回答,将威士忌一口饮尽,就着灯光玩赏变化多端的水晶杯。
“我想,我们是绝配。”
季海舲蓦然松了口气。一直到他那句话出口后,她才醒觉自己竟有些紧张。她是怎么了?难道还真怕他拒绝她?
但杨隽十五年前撕碎她邀请函的一幕仍历历在目。
为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她流转眸光,打量室内的一切。
她发现偏间竟有一个小小厨房,“我们今日的午餐该不是由你亲自下厨吧?”她半开玩笑。
“当然不。不过--或许你愿意为我俩张罗?”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算是对我的某种考验吗?评估我为人妻的能耐?”
“看样子公主不会烹饪。”杨隽微扬唇角。
“公主只负责品尝和挑剔。”她一本正经。
接着,她忍不住瞪向他那张俊逸容颜。
他竟笑了。
她没料到随便一句玩笑话竟让他不由自主洒落一串愉悦笑声,那清脆声响敲击着她的心。不知怎地,她竟有一种拾得珍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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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们谁也没有下厨,杨隽将展示厨艺的机会让给了鸿邦高级主管餐厅的主厨。
“如何?鸿邦特聘主厨的厨艺还令你满意吗?”用罢主菜,杨隽一面替季海舲斟上红酒一面问道。
她优雅地以餐巾拭嘴,“很棒的一餐。前菜的鱼子酱是伊朗的Beluga吧?香槟是有香槟贵妇之称,八九年的LaGrandeDame,波士顿浔龙虾味道鲜美,水果起司沙拉以及酒冻甜点都让人印象深刻。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如此道地的法国风味呢。“她微微一笑,“请务必代我向主厨表达谢意。”
他似乎有些讶异她头头是道的评论,“看样子你是个美食专家。”
“还好。应该及不上你吧?难道你每日都享用如此佳肴?”
“怎么可能?”他笑,“今日是为了招待贵宾才特别费心,平常我常是两个三明治就打发了。”
“似乎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她若有深意地望着他,“据说杨家太子很少一个人用餐。”
他端着酒的右手在空中微一停顿,“业界的传言?”
“是。”
“业界的传言十有八九是假。”他淡淡一句。
“无风不起浪。”
他慢条斯理地酌一口酒,“你介意?”
“我很好奇,杨。”她将话题挑明,“与我结婚后,你打算如何处置那多如过江之鲫的情人?”
“很简单,”他答得干脆,“全数断绝往来。”
杨隽明快的答复让季海舲的心振奋起来,不自禁地开着玩笑,“恐怕台北会因此闹水患了。“
“你太高估我的魅力了。其实和我相连的名字大多数是空穴来风。”
季海舲没有回应,端起酒杯,静静地品着。
确实,她相信名列他情人名单上的女人八成以上是一相情愿;不过单只那两成,数量也够惊人了。
“倒是你,”杨隽忽然开口,“我听说有不少男人排队想赢取美人芳心。”
“我?”
季海舲忍不住轻启唇瓣,逸出一串笑声,“你是指那个最近逢人就炫耀他订到一辆林宝坚尼新款跑车的中年男子,还是那个刚刚从学校毕业、一点社会历练也没有的小毛头?”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敬谢不敏。”
他唇角挑起一抹微笑,“不是还有一个网球名将吗?”
网球名将?季海舲先是一怔,继之一阵摇头:“那可能真是空穴来风了。记得九四年的美国公开赛吧?那一年碰巧我到美国出差,顺便去欣赏了几场他的比赛,和他一块儿吃过一顿饭,就有人传我对他有意……“她翻翻白眼,“真是天晓得!”
“那一年他连砍五名种子球员拿下冠军,你不觉得印象深刻?”他似笑非笑。
“印象深刻是必然,可非关风月。何况我也比不上他那明星妻子漂亮。”
“这可不像公主会说的话,“他似有意揶揄,“太过自谦了。”
她只是浅浅一笑。
“除了这些谣言,难道你不曾真正的谈过恋爱吗?”
她没料到杨隽会对她过去的恋史有兴趣,不禁迅速瞥了他一眼。但他黑眸平静无痕,看不出是何用意。
“我是有一段过去。”她一面抿着红酒一面沉吟,“我想我不会称之为恋爱,顶多是一个不经事的女人必经的阵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