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信任我。”
“当然。”她不假思索。
他沉吟数秒,“需要多少?”
“大概美金两亿吧。除了泰国,再加上盛威在其他东南亚国家的投资……三个月期的合约,至于有关现货与期货市场的波动系数以及避险比率等第,就交给你旗下那些专业人员替我们打算了。”
“好。我会吩咐底下人去办。”
“另外,有关保证金的问题--”
“我明白。”杨隽打断她,“由我们这边先替你们垫。”
“是吗?”她微微一笑,“多谢。”
“还有其他事吗?”
她犹豫数秒,“没什么,其余的我回家再告诉你。”
“OK”
一直到他挂线后许久,季海舲还一直瞪着话筒发呆。
为什么不敢在电话中告诉他?这不像她季海舲的行事风格啊,她一向是果决明快,该做什么就立刻去做,绝不迟疑。
怎么现今成了犹豫迟疑的慢郎中?跟寻常女人一个样儿!
她紧抿樱唇,皱眉望向窗外。
下雨了。
她怔怔地,凝望着从天而降的水流冲刷着透明的玻璃窗,在她眼前织成一片雨幕,朦朦胧胧的,教人看不清窗外的一切。
就像她看不清杨隽一样。
结婚至今,她一直像雾里看花,摸不清藏在那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停止呼吸的俊逸脸孔之后,是怎样一个男人。
她参不透他。参不透那样一个气势不凡的男子,对她怀抱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可有一点点在乎她?
真傻,她为何要介意这些呢?她早知道要掌握一朵浮云的情感是十分困难的,为何现今会忽然介意起他对她的态度?
但她就是不由自主。
明明万般告戒自己别让一腔情感倾注在一个男人身上,明明要自己别像其他那些为爱而活的女人,为了个男人搞得日日魂不守舍、茶饭无心,但为何自己近日经常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经常神思四处游走,像到千里远的地方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却弄不清方才究竟去了哪里。
她究竟是怎么了?
季海舲不禁紧握双拳,直到十指关节都强烈泛白仍毫无所觉。
她究竟是怎么了?!
“首席。”
一个低沉稳重的嗓音响起,季海舲迅速一整面容,扬首望入一张精明干练、满溢关心的脸孔。
是张耀庭。
“庭叔。”她勉力微微一笑,“有什么事?”
“首席。”虽然季海舲现今坐在盛威家电董事长办公室内,张耀庭仍然习惯以她在集团理事会的职衔称呼她。“你没事吧?这两天似乎精神不大好。”
他也察觉了吗?
季海舲在心中暗斥自己,她不该让个人不稳定的情绪外露的,最近的她似乎愈来愈常犯这种错误了。
“有什么事?”她选择不理会张耀庭的关心,利落地问明其来意。
“跟首席报告一件事。”张耀庭打开黑色档案夹,摊在季海舲的办公桌上。“方才泰国方面传来消息,市场似乎即将开始有动静了。”
季海舲眸光一闪,“你是指?”
“可能就这两天吧,泰铢就会大幅贬值。”张耀庭静静一句。
“真的?”她沉吟着,眼光落向桌上文件,上面清清楚楚绘着今日泰国现货外汇市场以及相关外汇期货的走势图。
虽然看不出明显趋势,但依然可以嗅到风雨欲来的血腥味。
“看来泰铢真的可能成为投机客阻击的目标,很可能一夕狂跌。首席要不要考虑马上撤出资金?”
“不必。”季海舲否决他的提议,“提前撤资损失太大,不需要如此打算。何况我方才已与杨通过电话,决定透过鸿扬期货避险,锁定美元价位,不会有问题的。”
“但万一贬值的幅度过大呢?如此强烈的波动我怕无法完全避。”
“别担心,鸿扬会为我们算出最佳避险率。”
张耀庭瞥她一眼,“首席真如此信任鸿扬团队?”
“杨亲口向我保证,”她一笑,“我信任他。”
他沉默数秒,“保证金呢?”
“庭叔在烦恼盛威现今没有足够的流动现金支应保证金吗?”季海舲微微一笑,“放心吧,杨早知盛威目前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特地要代我们先垫。”
“是这样啊。”张耀庭缓缓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
她叹了一口气,“庭叔,你究竟担心什么?”
“杨隽为了要首席收购鸿邦股份私下借款给盛威,现在又答应替我们代垫保证金……”他皱紧眉,“我怀疑他的用心。”
“你怀疑他?”她提高声调,语气忽地森冷。
张耀庭却毫不畏惧她忽然显得凌厉的眼,不避不闪,“这些都是违法的勾当,首席。”
“我知道。”
“要被查出来可是会声名尽毁。”他再警告她。
“我知道。”
“那为什么首席还要这么做?”张耀庭无法理解,语气焦虑起来,“你难道不明白--”
“我明白。”季海舲打断他,“放心,我自有分寸。”
“首席……”
她秀眉一挑,“莫非庭叔怀疑我?”
他抿紧嘴唇,半晌方低沉说道:“我只担心……”
“担心什么?”
“首席被情感蒙蔽了理智。”
“庭叔!”季海舲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黑眸中有两簇火焰跃动,“你当季海舲是什么女人,会如此公私不分?”
“答应收购鸿邦股票助杨家登上总裁之位就是公私不分。”张耀庭不惧她瞬间变脸,坚定回应。
“我说过,那是为了还杨家人情。”她提高语音,“他们助我得到董事长宝座,我当然应该有所报答。”
“报恩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张耀庭同样提高语音,“这是利益输送,被证期会查到不得了的。”
“在商场闯荡,本就该勇于冒险!”
“首--席”
“够了!”季海舲抬起手制止他继续,“我说过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张耀庭出去后,季海舲禁不住望着刚刚合上的办公室大门,轻轻叹息。
她不想跟他吵,真的不想。
在她踏入商场以来,庭叔可以说一直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她还对一切生涩的时候,他适时指导;到她驾轻就熟时,他默默听命行事。他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她也一直最信任他。
两人意见不合可说是少之又少,就算偶尔起了争议,也能在一番商量后得到共识。
这是第一次两人真正发生口角,也是她第一次拿上司的身份来压制他。
究竟怎么会演变成这步田地的?
她蹙紧两到秀眉,还未理清内心是个什么样的思绪时,专线电话的铃声再度响起。
这是季风笛。
“姑姑!”当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既是惊讶又忍不住心情飞扬,“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我现在人在萨伊。”
“萨伊?”
从那么遥远落后的非洲国家打电话来实在不像姑姑的作风,她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我接到你的信了,小舲。”季风笛语声阴沉,腔调怪异,“上面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她一愣,“什么事?”
“你说你去了爱尔兰,发现原来杨隽小时候住在那里!”季风笛气息粗重,即便透过长途国际电话,仍能清楚感受到她情绪激动异常。“告诉我,那是不是真的?”
“是这样没错……”
但姑姑没必要如此激动吧?她只告诉她杨隽在爱尔兰出生,可没告诉她他曾有那样一段过往,她为何心绪激昂,就连语音也发着颤?
“小舲!”季风笛的语音愈发歇斯底里,伴随着收讯不清的沙沙声响,“我要你跟杨隽离婚!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