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她己身在地狱?她开始心慌,流动缓慢的血流一下子急窜起来,耳边彷佛也能听见血液的流动声。
终于,她渐渐适应周遭的黑暗,认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是地下酒窖,这里是语莫珍藏红酒的地方。
她被关在这里了。
季海蓝蓦地睁大双眼,那女人清冷的语音清清楚楚地在耳漫响起。
不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的。他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拚了命地找你,却绝不会想到原来你还在柏园,自然更不会有人有心情来这里取酒饮用。珍藏红酒的最佳温度是摄氏十四到十七度,但用来藏你,这样的温度显然太高了。你觉得摄氏十度如何?或者更低一点……嘿嘿,只要一天,恐怕你就会被冻成一支棒冰了。再见了,季海蓝,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夜……
是她!是那个女人将自己关在这里,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
季海蓝挣扎地起身,摸索着来到酒窖的门,用力拍打着,但石板门只响应她一阵闷响。
这样的声音,外头根本听不到!
她呼吸急促,深深的恐惧攫住她。她张大嘴,试着发声叫喊,发出的却是微弱又嘶哑的声音。
她惊惶地软倒在地,她的体力己因冻人的低温消耗殆尽,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紧咬牙关,拚命摩擦着自己全身藉以取暖,但寒冷仍是一点一点袭向她,一点一点,威胁夺去她的性命。
她会死的。当闇黑逐渐再度宰制她的眼瞳,她的神智也逐渐陷入迷离。
她会死。
可是她不要,她还想见心爱的人一面啊。恩彤、恩白,还有语莫,地想见他们。可是,没有人会发现她。就算发现了她,她也早已冻僵在此。
天啊,她不想死……
柏恩彤忐忑不安地敲着母亲的房门。
从昨天早上就不曾见到母亲的身影,今晨地依然没有出现,就连今天的早餐父亲也缺席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必须弄清楚。
“妈妈,你在房里吗?开门啊,我是恩彤。”母亲没有应她,她更加心慌,一把推开房门。
一进门,她蓦地呆怔在原地。
她见到父亲独坐在地,身旁散落几个空的玻璃酒瓶。他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掩住他面上神情。
“爸爸。”她轻喊一声,半犹豫地接近他,“你怎么了?”
柏语莫抬头,双眸因酒精而混浊,下颔也长出短短的胡髭,神情憔悴。
这样憔悴的父亲吓着了柏恩彤,她蹙紧两道细细的眉毛,慌然环顾四周,“妈妈呢?她不在这里吗?”
“恩彤──”
“怎么了?”她心一跳,因父亲低沉沙哑的嗓音而不安。
“恩彤,你妈妈她──”柏语莫望着她,欲言又止,眸子蕴着沉沉哀伤。
小女孩全身一震,一个不受欢迎的念头击中她。她摇摇头,拚命想甩开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妈妈,妈妈!”她喊着,茫然失措地在房内四处找寻,就像她父亲昨晚一样,不死心地寻遍各个角落。“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她心乱如嘛,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绝望。最后,她将一双泪眼转向父亲,“妈妈走了,对不对?”
柏语莫咬住下唇,不答。
柏恩彤蓦地倒退数步,小小的心灵已猜中这样的沉默代表什么。但她不愿相信,真的不愿相信。
“不可能的!妈妈不会又丢下我们,她前天晚上才答应恩彤,要永远恨我们在一起的。”她拚命摇头,声嘶力竭,泪水成串滴落,“她不会骗我的!”
“恩彤!”柏语莫心痛难忍,女儿如此歇斯底里的吶喊等于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口再划上一道。他起身意图拥抱她,“别这样,恩彤。”
她却拒绝他伸来的双手,再倒退几步,“爸爸,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是在作梦对不对?”
小女孩充满希冀的问话让柏语莫更加不忍。他撇过头,语音低哑,“爸爸找她一天了,还是找不到。”
“你骗人!”柏恩彤忽地拔高嗓音,尖锐的指控响彻室内,“你骗人,我不相信!”她泪眼蒙眬,瞪视父亲好一会儿之后,转身冲出卧房。
“恩彤!”
她听见父亲在身后悲痛的呼唤,但她不理,只一味奔跑着,泪水依旧不停奔流。
这不是真的,妈妈不可能又丢下他们,她答应过的,她亲口答应的!
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否则妈妈不会离开柏园。她不可能离开她、离开恩白、离开爸爸。那么温柔美丽的妈妈不会对她说谎!
可是……可是爸爸也不会对恩彤说谎啊,爸爸一向最疼她,不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言欺骗她。
所以妈妈是真的走了?真的又一次丢下他们?
“恩白,恩白!”她直接奔回房里,用力摇着还躺在床上沉睡的弟弟,“快起床,妈妈又不见了!”
柏恩白被姊姊摇醒,睁着湛深的黑眸,茫然地望着她。
“恩白,妈妈不见了。”
他眨眨眼,像忽然懂了姊姊的话,眼眸蓦地圆睁,顿时蕴满惊慌。
“妈妈又丢下我们,她不要我们了!”
柏恩白摇头,拉起姊姊的双手拚命摇晃,喉中逸出一声声低吟,像是不愿相信她的话。
“是真的!”柏恩彤语音哽咽,“刚才我去妈妈房里,她真的不在,爸爸也那样说……”她眨着眼,拚命吸着气,“恩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柏恩白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拚命摇着姊姊的手,小小的头颅也拚命摇着。
她终于明白地想表达的意思,“你还不相信对不对?”
他点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一种接近愤怒的情绪忽然攫住她,她用力甩开弟弟的手,“不然你自己去妈妈房间看!”
柏恩白咬了咬唇,蓦地跃下床,果真跑向季海蓝的卧房。
一进门,他与姊姊的反应一样,都是先愣在当场。
柏语莫发现了他,脸色愈加惨白。“恩白。”他好不容易吐出声音,“你找妈妈吗?”
柏恩白点点头,小小的身子凝定在门边不动,黑眸犹豫地看着父亲。
“她不在这里。”柏语莫轻轻一句,下意识地回避儿子忧心忡忡的眼神。他无法正视恩白,无法开口告诉他海蓝又再度离家出走。
然后,他听见儿子重重的喘气。
他蓦地抬头,看着恩白微微颤抖的小小身躯。他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拚命吸着气,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恩白!”他大惊,急奔向他,拥住他发颤的身躯,“恩白,你怎么了?别这样,别这样吓爸爸!”
“妈──妈。”
柏语莫倏地瞪大眼,眸光不可思议地射向恩白。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真的听见恩白开口说话了?彷佛在确认他的疑惑,相恩白又再度张口,“妈──妈。”
他禁不住倒抽一口气,一股泪意不知不觉泛上眼眶。恩白真的开口说话了,三年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开口叫妈妈。
妈妈!柏语莫刚刚起飞的心情又迅速跌落深渊。他在呼唤妈妈,然而他的母亲却已然不知所踪了。
“对不起,恩白,妈妈走了。”他拥紧儿子,将他小小的头埋入自己胸膛,闭上眸,一颗泪水随之滑落,“她走了。”
然而小恩白却推开他的身子,瞪着他,拚命摇头。
“不对──”他急促吸气,像很不容易吐出言语,“爸爸──不对。”
爸爸?恩白终于开口叫他爸爸?
柏语莫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明明陷在寒酷的地狱深渊,然而恩白一声呼唤又稍稍融化了他结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