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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海玄──”

  “我相信你愿意。”他微微一笑,“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己告诉我答案。”

  “她真的对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痛恨?”

  “绝无虚假。”

  柏语莫默然不语。

  “那么,我把她交给你了。”季海玄微微颔首,潇洒转身,“再见。”

  柏语莫目送他那辆深蓝色的朋驰离开,怔忡了好一会儿,同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翻阅方才季海玄交给他的相本。

  第六章

  不晓得过了多久,柏语莫才从季海蓝的相簿中恍然回神。

  他来来回回翻看相本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在每一张照片上停留更久,一次比一次想得更深、更远。

  他在前几页抽出一张。

  相片中的海蓝还是个青春少女,清秀脸庞却已无青春年华独有的神釆飞扬,剪得短短的秀发衬得那双湛黑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那是一双焦点末落准任何人事物的眼眸,她看的东西彷佛不属于这个时空他曾见过那样的她,在他二十岁那年。

  只不过当时的她,身上不是整整齐齐的制服,头发也不是这样一丝不乱,脸上的神情更不是如此平静淡漠。

  那时的她,身上衫裙凌乱,发丝微湿,呼吸短浅急促,神色惊慌忧惧,眸子黯然迷惘。只有一点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就是她那对茫然无措的星眸,看的不是他或任何人,而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某人。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笑容渐渐从她那张清秀容颜消失了吧。

  还记得那时,她曾紧紧地攀附着他,面对着他却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絮絮叨叨一些他从来不曾理解的话语。是大雨夺去了她清明的神智吧,所以她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弄不清抱住她的男孩不是她所想的人。

  开始的喃喃低语渐渐成了啜泣,在他以为她会伤心得晕过去时,她忽然收住了泪,用冰冷的语声朝他讲解超高深的热学定理。

  寱大法则。他到现在还深深记得那个奇特的理论学说。

  所谓的寱,是指某系统在热平衡状态下一点一点慢慢变化时,将其所吸收的热量以温度划分所得出来的值,也就是一种表示某系统中纷杂或无秩序程度的量。一个没有物质或热能出入的系统,它的寱是不可能减少的。

  正因如此,它里面的东西必朝纷乱的方向乱窜,总有一天崩溃坏死。

  当时正念法律系的他听到这段话的第一个反应是茫然,“什么意思?”

  “就好象一壶热开水,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就会逐渐冷却接近周围的温度。所以,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永远,如果你要一样物质不有所变化的话,就必须不停增加寱它某一方面的能量。但能量还是会愈来愈少的,等到能量散尽后,世界上就会达到真正的热力学平衡了。”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她忽然笑了,笑声是歇斯底里的,“这表示我早就不该相信你的话,早就不该相信你说会代替我死去的母亲永远照顾我、疼爱我你骗我!你骗我,澄哥哥,所有事物总有一天都会幻灭的,更何况没有你在一旁增加能量,我怎么可能永远快乐?所谓的永恒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所谓的永恒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柏语莫轻轻敲门,却无人响应,于是他悄悄旋开门把,来到季梅蓝的卧房。

  原来她已经洗好澡,睡了。

  她纤细的身躯端正地躺平在床,薄薄的被子拉盖至颈部,脸孔微微地泛红,呼吸却均匀轻缓。

  他伸手探了采她前额,温度并不高,应该只是轻微发烧而已。他拉过椅子在她床旁坐下,黑眸若有所思地凝住她。

  所谓的永恒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她曾经在十五岁的年龄,就对他诉说这样近乎哲学的力学理论,而在事过境迁的十年后,她又曾经以另一种方式对他如是说道。

  一个不相信情爱、不相倍永恒的女人,他有何能耐阻止她不成为一个魔女?而当她一次又一次摧毁他对她的信任后,他又如何能再轻易相信她?

  “告诉我,”他轻轻抚触她微微发热的脸颊,语音悠远,“我还能再相信你一次吗?”

  季海蓝不知自己是为什么而醒来,总之她就是那样忽然的惊醒了。醒来后,有好一阵子,她的神智还处于半茫然的状态。

  直过了十几秒,她才慢慢回想起凌晨的一切,想起自己怎样被海玄带回柏园,语莫怎样答应她回来,她又是怎样洗了澡就倒头大睡。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腕表,十点。

  语莫该已经出门上班了吧,恩彤也该去了幼儿园。

  她起身下床,忽觉一阵晕眩;她定了定神,等待晕眩过去。一转头,却瞥见床头柜上有一本合上的相本。

  是她的相簿。她随手一翻,发觉少了一张。

  怎么会少的?她轻轻蹙眉,昨晚她翻看时并未发现有没填满的空格啊,难道竟有人抽走她的相片?是谁?语莫吗?

  假若莫是他拿走的话……她沉吟着,心底泛起甜甜的感觉。一阵敲门望唤醒了正陷于沉醉中的她,她摇摇头,对自己扯开一抹半嘲弄的微笑。

  “请进。”

  进来的是李管家,她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太太早。”

  “已经不早啦。”她回李管家一个微笑,“有什么事吗?”

  她似乎为她的笑容与好心情一惊,按着又迅速一整容颜,“刚刚恩彤小姐学校打电话来,请家长过去一趟。”

  “恩彤?”季海蓝心一跳,直觉有了麻烦,“发生什事?”

  “好象是恩彤小姐在学校和同学打架。”当季海蓝赶到幼儿园时,时针已指向十一点。

  一进门,热闹喧腾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她耳里。她注视着处处结彩的校园,以及在其间川流不息的人群。有许多看样子是母亲的女人牵着自己的小孩四处玩乐谈笑,偶尔在装饰得漂亮的摊位前停下来玩游戏或买吃食。

  今日是园游会吗?为什么恩彤从未提起?

  她出了一会儿柙,不久便镇定心神,细细搜寻起园长室的所在。十分钟后,季海蓝已在这所贵族幼儿园阔朗的园长室内坐定,对面是一个衣饰高贵的妇人以及一个低垂着头、全身脏兮兮的小男孩。

  按着,园长将相恩彤带入办公室。小女孩一进门望见她,立即撇过头去。季海蓝倏然起身奔向她,蹲下身,转过她的小脸。

  “怎么了?你的脸──”她心疼地瞧着女儿娇嫩的脸庞,额头部分有一块不小的青紫,左颊一条细细的伤口血液已经凝结。

  柏恩彤没说话,倔强地看她一眼,再度撇过头去。

  季悔蓝起身,“园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抱歉,柏夫人,今日请你前来便是为了这个。”园长语气平和,“令嫒方才和另外一位同学打架。”

  “就是我儿子。”衣饰华贵的女人尖声开口,“柏议员夫人,令嫒的教养可真让人敬佩啊,瞧瞧她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

  季海蓝转头,那名妇人顺势抬起男孩的头,她立刻倒抽一口气。男孩脸上的伤比恩彤还多上好几处,眼用还挂着泪。

  “据我们刚才询问令嫒的结果,似乎是因为两人一言不合,恩彤先动手打对方。”

  是恩彤先动的手?那样一个天使般惹人怜爱的小女孩会动手打人?

  “好好一个女孩子,长得又不丑,怎么行事如此粗鲁?”妇人的语声透着严重的轻蔑与不满,“我儿子一向修养好,像个小绅士,不可能在言语上招惹令嫒,一定是她自己蛮横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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