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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2 页

 

  从屋里的光线和温度,她猜测此刻应该是深夜。

  动动僵硬的身子,她发现全身被捆绑得死死的,除了指尖可以动外,其他地方都不能移动,连嘴也被布条勒住,难怪她感到全身麻木。

  是谁把我捆起来的?他要干嘛?她想起在失去知觉前,她正与香儿在长安城赶庙会,结果见到死而复活的堂姊,然后被人打晕……

  呃,香儿?满脸是血的香儿,她死了吗?

  她挣扎著转头,忍受著头晕欲呕的感觉寻找。光线太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默默地呼喊她的侍女,可是除了马的移动和噗哧声外,她只听到风的低鸣。

  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夜里温度很低,她的手脚早已被冻僵,为了寻求温暖,她紧咬著牙,费尽全力滚到草堆旁,从干草中汲取暖意。可是随著夜的加深,她越来越冷,不久就在晕眩与寒冷中沉入迷迷糊糊的睡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冻醒,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如同被火烤炙,身上时冷时热,可是她无法移动,无法呼喊,随后再次昏睡。

  忽然,一种令人骇然的感觉惊醒了她,她猛地睁开眼,屋子比原先亮了,从那些漏进的光线中,她知道天已经亮了,可是室内依然很暗、很静,但她有个奇怪的感觉,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忍著强烈的不适感,她费力地转头,环视室内,于是她看见了他!

  一个身形瘦短、身著黑斗篷的男人正伫立在看似门的木栅前瞪视著她。

  看到她醒来时,他大步走来。他行走的方式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随时会跌倒,但实际上他走得很稳健。

  当他的脚尖碰到她的身躯时,静宁以为他要一脚踩死她,可他没有。他只是在她的面前倏然止步,瞪著一对红眼俯视著她。

  尽管头晕目眩,无法坐起,但她仍以一贯的傲气迎视著这个丑陋的男人。他长相凶恶,宽额头高颧骨,赭红脸,没胡须,目光十分诡异和邪气。

  看著他,一股寒意由静宁心底升起,冰冷的汗水渗透了她的额头和四肢,她觉得血液疾窜、心脏狂跳。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恐惧,她的目光毫不畏缩地注视著这个矗立在她眼前、威风凛凛的男人。

  “哈,小女人,你果真不同凡响,黑泰那小子真好命!”那人忽然蹲下,身体卷起的寒风渗入静宁的骨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别,可别说你怕我。”那人扯下绑著她嘴的布条。“我侯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像你这般跟我对望呢,就凭这点,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原来他就是东魏定州刺史侯景!听他自报家门,想起关于这个人嗜血残暴的传闻,静宁一凛,开口道:“若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她沙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吃惊,那完全不像她平常的声音。

  侯景一听,不气反笑。“呵呵,敢威胁我?有点胆量,那就让侯大爷我看看夫人你有什么能耐吧!”

  说著他俯身就往静宁亲来,静宁想避开他,可是脑袋忽然像被人一剑刺人,痛得她直抽搐,她几乎要因此而尖声大叫。

  而侯景也未能得逞,因为就在他的嘴凑来时,身后有人一把将他拽开了。

  “侯狗子,你别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珈珞尖锐的嗓音让静宁忽略了剧烈的头痛,她惊讶于在这里见到她,可是随后,她明白了,绑架自己的人是她!

  侯景回头,对身后的女人皱起倒立的眉。“珈珞,你这个小骚货,昨夜景哥哥没伺候好你吗?就连偷个美人香吻都不行?”

  珈珞抓著侯景提醒他。“她是我帮你抓来的,如果不是我,你休想得到她!”

  “可现在她在我手里,你想怎样?”侯景无赖地说。

  “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娶我、保护我,我帮你抓到元静宁让你去跟她的男人换回失城,你不能变卦!”

  原来她是为了逃避罪责而想嫁给他,并用自己作筹码。静宁明白了,不由得更加鄙视她。为了追求荣华富贵,她是什么廉耻心都没有了。

  “没问题,早在怀朔我就喜欢你,这几年你是更加有味道了。”他轻浮地拍拍她的脸。“去吧,床上等我去,现在先让我玩玩黑泰的女人。”

  珈珞不放开他。“你为何一定要玩她?你抓她来是要跟黑泰交换城池的,你已经送她的侍女去传信了,他任何时候都会来,你若玩了她,黑泰饶不了你!”

  “放屁!”侯景烦了,厉声骂道:“你再纠缠,我就收回娶你的承诺。”

  珈珞愣住,侯景是她的最后一条生路,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宇文泰绝对不会放过她,于是她破釜沉舟,忽然抽出一把刀,横在静宁的脖子上,盯著他。“你如果不马上娶我,我就杀死她,反正我早就想要她死!”

  侯景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心软。杀死人质,他不仅失去夺回穰城的希望,还得面对黑泰和主子高欢的双重怒气,他瞻怯了。“好好好,我娶你,马上!”

  就这样,侯景拉著珈珞走了,当门开合时,静宁看到了阳光,也看到珈珞投向她的阴毒眼光。随后,在散布全身的疼痛中,她再次陷入黑暗的世界。

  又一个夜晚到来,在寒冷、饥饿和疼痛中,她模糊地听到门上传来的响声,接著一串重重的脚步走近,睁开眼,一个身材高大、四肢奇长的男人停在她身边。

  当那人俯身解除了她身上的绳子,再为她盖上厚厚的斗篷,抱起她走出寒冷的房屋时,神志恍惚的她偎向他温暖的胸口低声呼唤。“黑泰……”

  “夫人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这就送你去见黑泰。”那人亲切地说著,把她放在暖暖的毛毡上。

  “照顾她,谁要是敢碰她,我就杀了他!”茫然间,她听见那人说。

  随后,许多人在她身边晃动,可是她看不清他们是谁,当一碗温热的汤喂进她的嘴里时,她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她张大眼睛想看清这个带给她温暖的人,可是黑暗不放过她,她再次昏迷。

  ***

  深夜的穰城一片宁静,三丈多高的城墙上海隔数尺就有一个士兵在守卫。

  宇文泰身披锦袍,独自徘徊在白霜点点的城楼上。

  这是他夺回穰城的第五个夜晚,侯景虽已退兵,但并未远去,仍在距此不远的灵谷河一带扎营,而高欢正率军越过黄河,似有夺城之意。

  为了保住刚取回来的城池,他已传令赵贵速来增援,估计天亮前他就会到。

  他还派巫蒙率人察看各烽火台,随时掌握高欢的动向。

  可以说,所有的安排都已就绪,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击败高欢和侯景,可是,为何他始终有种不祥之感呢?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越寒风冷月直贯他耳鼓。

  “宇文大人──”

  “打开城门,快!”一听出巫蒙的声音,他立刻大声命令,并迅速奔下城楼。

  城门一开,一骑快马奔踏进来,骑在马背上的巫蒙翻身下马,但因怀里抱著一个人而未能站稳,翻滚倒地,那人也跌落地上。

  宇文泰立刻跑过去扶起他。

  “大人,她独自走来,夫人……”巫蒙急促喘气,而宇文泰已经翻过那个被他抱回来的人,认出满头血污的女人是香儿时,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跑进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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