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难道你爱上季海平了?”丁宜和恍然大悟。
汪梦婷微微一笑,逸出双唇的话语犹如冬季的雪花,彷佛一下子就会融化。“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一个人一生只爱一次是最幸福的。可是,我却比别人多了一次——而且两次所爱的还是两个不同典型的男人。”
“梦婷……”丁宜和既心痛又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留在季海平身边?”
“海平他——不需要我。”汪梦婷语声细微。
一直到最近,她才弄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她爱他,想呵护他,想一辈子伴随他。
如果他是天使,她就要成为他的第五元素。
但是,他不需要她。或许,他需要的是方巧玉;或许,就如他在婚宴上所说的,季家人不需要任何人。总之,他不需要她。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爱的男人不需要我在身边,爱我的男人却强烈地需要我。”她笑得凄楚,“如果我还有能力让人得到幸福,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落寞的语气让丁宜和不忍卒闻,“梦婷,你真的要去英国?”
“宜和.你知道吗?这阵子我每天坐在钢琴前.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弹什么曲子。”她轻抚者洁白的琴键,“我已经不晓得该弹什么,也不知道能弹给谁听……
或许到英国去对我也比较好吧,或许我可以重新找回想弹琴的感觉。”
汪梦婷陷入沉思,想着今早程庭琛在电话中所说的话——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有一半不在我身上。”他语声沙哑,“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的心重新回到我身上,我会再一次让你完全属于我。我相信我们三年多的感情,绝对抵得过你和季海平结婚的这半年。我会让你完全忘了他的,不会再让他的身影占据你的心房。”
庭琛说得信心满满,她却听得空空落落。
无论如何,爱情的深浅浓淡都不是时间能够计算的。她曾经淡忘庭琛而心系海平,是否就表示有一天她也会重新爱上庭琛,而忘了海平?
或许吧!她不知道。
爱情是不具备反推的逻辑的。
“或许这是我欠庭琛的吧!”她终于幽幽然地再度启齿,“我曾经为了解救汪氏而背弃庭琛,所以现在该我还他这份情。”
“梦婷,”丁宜和摇摇头,幽然长叹,“爱情是没有什么欠不欠、还不还的。”
“我知道。”她轻轻柔柔地说,眸中蕴着浓浓情感。
丁宜和凝望她良久,“你恨他吗?”“恨谁?”
“季海平。”
“恨?”汪梦婷蓦地轻笑一声,那笑声却令人心酸。她摇摇头,“不,我不恨他——我没办法恨他。好奇怪,我怨过庭琛,却没办法恨海平。”她弯弯的眼帘静静地低垂,“就是因为没办法恨他,所以我无法再弹琴。”
那晚在海平的办公室,她曾口口声声说恨他。
然而,当夜阑人静,怨怒的妒火燃烧殆尽后,残存的竟是哀伤与凄凉、思念与不舍。
她告诉自己,应该恨他的;从那晚得知他的背叛开始,她便一直要自己恨他——不再想他、不再念他、不再爱他,只要恨他!
但她做不到!
就算得知他和女秘书有婚外情,就算他那一耳光让她自天堂跌落地狱,她忆起的,仍是他惯有的温柔体贴。
他对她总是那么包容,那么珍宠,让她连恨他也做不到!
“我想恨他的,宜和,真的好想。我想弹琴,可是却没办法,一个音符也弹不出来。”她再也无法掩饰强烈的痛苦,泪水不听话地直落下来,“为什么?爱一个人不容易.没想到恨一个人更加困难……”
“别哭了,梦婷,别哭了。”丁宜和拥住好友,跟着鼻酸。
但汪梦婷却吟起一首英诗,伴着无声无息的泪水——
“THERE IS NO ONE BESIDE THEE,AND NO ONE ABOVE THEE;
AND MY WORDS THAT WOULD PRAISE THEE ARE IMPORTANT THINGS,
FOR NONE CAN EXPRESS THEE,THOUGH ALL SHOULD APPROVE THEE.
I LOVE THEE SO,DEAR,THAT I ONLY CAN LOVE THEE.”
世上没有人同你并列,亦无人高于你;
你形单影只伫立夜莺啼唱时分!
我欲颂扬你之言语都显得无能,因虽人人该赞你,却无人能刻绘你。
亲爱的,我爱你之深使我只能够爱你。
SAY,WHAT CAN I DO FOR THEE!W EARY THEE,GRIEVE THEE?
LEAN ON THY SHOULDER,NEW BURDENS TO ADD?
WEEP MY TEARS OVER THEE,MAKING THEE SAD?
OH,HOLD ME NOT,LOVE ME NOT,LOVE ME NOT!LET ME RETRIEVE THEE﹒
I LOVE THEE SO,DEAR,THAT I ONLY CAN LEAVE THEE.
说,我能为你做什么!令你厌烦忧戚?
倚你肩头,将新负担予你添上?
将我泪洒落你脸容,令你悲伤?哦,别抱我、别爱我!让我拯救你。
亲爱的,我爱你之深使我只能离开你。
季海平将黑幽幽的眼眸调向窗外,眉尖微微蹙着,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轻抚着细致的书页。
这本英诗选集是梦婷少数忘了带走的东西——她竟忘了带走这本诗集!而他,将它带来美国。
季海乎苦笑。或许是上帝怜悯他,要他借着这本书倾泄对她无限的思念吧。
这段日子他总挣扎在自己放她高飞是对是错、该或不该的迷思中。
伊莉莎白,勃朗宁却给了他答案。
他做的是正确的。
为了让梦婷幸福,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为了不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他选择和她分离。
而今早,他收到她自台湾快递来的离婚协议书,上面附着一张便条。
便条上是她秀丽的笔迹:律师告诉我离婚协议需要夫妇同时在场,在两名证人的见证下签名才告成立。我明天要去英国了——有关那个规定,对你的律师而言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他明白梦婷的意思,她不愿意再和他见面。
其实,他又何尝敢冒险再见她一面呢?只怕一见了她,他就再也无法放她走了。
他再次对自己苦笑。
内线电话打断他的沉思。“副总,”方巧玉的蛋音清清楚楚地传来,“台湾长途电话。”他神经绷紧,“谁?”
“一位丁小姐。”
丁小姐?丁宜和?梦婷的至交好友?
他迅速接起电话,“我是季海平。”
“马上回台湾来,季海平。”她劈头就说。
“什么?”
“现在,马上!否则明天早上梦婷就要到英国去了,十点二十的班机。”
他闭闭眼,“我知道,和程庭琛一起。”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走!她不想跟程庭琛走!”丁宜和在话筒的另一头怒喊。
他震惊莫名,“为什么?”
“你该死的是哪种白痴?竟然看不出她爱你!”她语气出奇地暴躁,“她爱你所以舍不得离开你,她爱你爱到连你有外遇,她都无法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