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宝春,你这个败家女!」秋月快一步冲到两人之间,指著宝春的鼻头大骂:「你到底欠了多少债?!我千叮咛万交代,神医的收费若是太高,宁可咱们一家四口吞砒霜自杀,而你、你、你——」
秋月步步逼近,吓得宝春只好往反方向跑,一古脑地躲在皇甫身後。
「不能怪我呀!我怎麽知道他收费会这麽吓人?别骂我!要骂就……骂他!」宝春将秋月的注意力转移到皇甫身上。
眼前高大的男子护在宝春身前,秋月努力仰头才与皇甫正眼相对。这名神医的长相是难得一见的俊秀,只是眼眸间透露出与外表完全不同的精明。
「说吧!我姊姊到底欠了你多少帐?」秋月直问道。反正今天就是为了结帐而来,先问明债款再说。
「不多不少。李厨娘,算盘拿来了吗?」他朝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李厨娘询问。
李厨娘一点头,皇甫开始滔滔不绝念著百来支的人参、当归,及种类繁多的珍贵药材。
「这是药材,接著是伙食部分。」皇甫坐在椅上,笑著交代李厨娘全数清算。
秋月看不过李厨娘缓慢拨弄著算盘,乾脆要求道:「我来算,给我。」
拨算盘声荡在厅内,混杂秋月低骂的诅咒。秋月极为明白市场上的合理交易价格,三两下便将金额算出,她脸色泛青,这笔钜帐就算将他们一家全卖掉也还不清!
「一个算盘够吗?要不要再拿一个过来?」皇甫恶劣地笑问。
秋月只觉得一阵黑雾罩顶,什麽叫欲哭无泪——现在她的写照就是!
「等等!」她小脑袋尚有运转功能,做著垂死挣扎,「我姊姊在这里有没有帮忙煮饭或扫地什麽的?」
「有、有、有!」宝春急忙举手抢答,「我都有帮忙煎药、除草、洗衣服、还有……」
秋月抬起右手制止她的发言,宝春乖乖闭上嘴。
「既然我姊姊也有出劳力,这笔雇用费理应扣除。」她开始和皇甫斤斤计较,现在是能少一两就少一两。
「可以,这一个多月来,我支付她一百两,不过柳若夏的诊疗费嘛……」
皇甫摊摊手,一脸无害的讽笑。就算扣除掉他允诺的一百两,算盘上的价目还是万分吓人,更别提後头的那笔专业诊疗费。
秋月抹抹脸,像只挫败的小母鸡。
为什麽当初饿死的是冬雪而不是她?!她如果早在两年前,白眼一翻的入土为安,现在就不用面对惨淡的一刻。
「看在咱们欠你这麽大笔的费用,再向你买四人份的砒霜能不能打个折扣?」秋月半真半假地询问皇甫,没想到她一世小英名就断送在庞大的债务之下!
皇甫失笑地看著这一家人相同悲惨的脸色。有必要做到这麽绝吗?他要的很简单呀。
「乾脆把柳宝春抵给你,随便你要宰要杀要煎要煮……」秋月不抱希望地小声喃道。
「成交!」皇甫猛合起纸扇,脸上的笑容转成得逞的贼笑。他就是在等柳家的人主动开出这个条件,好在这名柳家小主事非常识相地开了口。「除了之前所有的费用一笔勾消外,每个月我会让十九将柳若夏所需的药方送到苏州给你。」他可乾脆得很,大大方方地提出优渥好处。
秋月眨眨眼。怎麽劣势一会儿就变成优势?她不过是随口胡扯的,没料到竟然能用宝春来抵债?
「不可以!我柳带贵不卖女儿!」柳带贵将躲在皇甫身後的宝春抓到自己身边。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说什麽也不能将女儿当商品出售。「大不了……大不了我代替宝春到你这里帮佣,抵一辈子。」
「阿爹……」宝春感动地轻喃。
皇甫一扁嘴。他要个老男人干啥呀?又不能三不五时让他吃吃豆腐、摸摸小手,逗著玩。
「柳伯伯,你别这麽紧张,先坐下来喝口茶,咱们可以慢慢沟通。」皇甫露出对付宝春的招牌笑容,闪闪耀耀。
「不卖女儿,一切都好说。」柳带贵先开出条件,因为皇甫善意的笑而稍稍放下戒心。
果真是父女俩,想不到美男计用在他身上一样行得通。
「我现在也不是在『买』你女儿。小宝春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吗?」
「是不小了,可是还是不卖。」柳带贵坚持道。
「好,不卖。但也该找个人嫁了,对吧?」皇甫继续动之以情,以对待宝春的方式对柳带贵。
「是呀,都怪我这个做爹的,让她的婚事一延再延……」
皇甫摺扇一扬,清厉的刷声打断柳带贵自责的话。
「我和小宝春正巧情投意合……我想,我不会是个太糟糕的女婿吧?」
情投意合?柳带贵探索著宝贝大女儿脸上难得的红霞,轻轻询问:「宝春,他说的是真的?」
宝春红著脸,面对皇甫突来的「半逼婚」有一丝丝喜悦。
「而且,我和小宝春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全都做过了。我想,小宝春这辈子除了我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夫家,不是吗?」皇甫乾脆出言误导柳带贵的思考方向,暧眯地朝宝春眨眨眼。
「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你欺负我家宝春?!」柳带贵吹胡子瞪眼,又捉住宝春的手臂。「他说的是真的?!」不不不,他要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
皇甫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懒懒地加油添醋。
「咱们曾睡在一起。小宝春?」他指的是日前两人睡在薰衣草园内那次。
宝春诚实点头,是有这段过去。
「四唇相交?」他指的是那次抢薄荷的事,也是唯一一次他真正尝到甜头。
宝春螓首再次点动,皇甫没骗人。
「还剥掉衣裳?」他指的是那次大发雷霆时的举动。
宝春三度点头,她记忆深刻得很。
柳带贵开始老泪纵横。清清白白的小宝春被大野狼吃掉了,而此时那头大野狼笑得万分欠扁。
「所以,为了宝春的名节,我愿意负起全责。抑或你们有更好的主意?」
「呜……秋月,他欺负宝春……」柳带贵此时只能想到唯一救星——柳家的当家。
秋月拍拍老父可怜兮兮的背,「乖、乖,不哭、不哭。宝春姊,你过来。」
她一手勾住宝春的後颈,淡瞥皇甫一眼之後,三个人蹲在一角开始密谈。
「他对你好吗?」秋月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丫头,理家方面是她的专长,但感情她可就一窍不通,只不过从急转直下的情势及皇甫的态度看来,对他们倒是挺有利的。
「很好,非常好。」宝春也小声回道,双颊抹上淡淡红晕。
「你想不想嫁他?」秋月单刀直入问道。
「想,可是又怕配不上他……」宝春娇态尽现,轻轻点头,但又相当有自知之明。
不论是长相、家世,皇甫对她来说都太过奢求。
「我看得出来那年轻人很想娶宝春呀。」柳带贵插嘴。
「要嫁要娶的问题先搁一旁,重点是咱们没有钱可以还这个神医——」
「他叫皇甫。」宝春好心将皇甫的名字提供给秋月。
秋月赏她一个白眼,不满宝春打断她的高谈阔论,「别插嘴,皇甫就皇甫。重点是咱们没办法还债,他又摆明了一定要宝春来抵,反正横竖都是死!宝春姊,我教你……」她向宝春咬耳朵。
「这样好吗?」宝春边听著秋月的主意,十分挣扎。
「放心,没问题。」秋月鼓励地拍拍她的手,「阿爹,你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