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是她的心,是她一颗早已被撕扯得零零落落的心。
痛的是她有片刻竟然将她最爱的男人误认为一个最让人厌恶的禽兽,拼命想挣扎逃离。
痛的是让他今夜举动如此粗鲁的人竟是她。
“别再惹恼我。”她愣愣听着李琛冰冷的话语,“否则我休了你。”
他要休了她。
月牙儿征怔地流下泪来,心脏强烈绞痛。
不是因为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因为……是她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目光朦胧,瞧着面前俊逸非常的面孔,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安!放开我,请你放开我……”
“放心吧,只要你依了我,我不会负你的,一定娶你过门。”
“我不要,我并不想嫁给你。”她拼命摇头,挣扎着想躲开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以及强要印上她细嫩肌肤、湿儒恶心的嘴唇。
“不要?不想?别傻了!”男人蓦地停止动作,进出刺耳狂笑,“凭你这样的身分,我愿意娶你是你三生有幸,你哪有资格拒绝我?”
“我就是不想,你不能逼我……”
“怎么,你看不上我?”男人语音冰冷,唇边依然泛着邪邪笑意,“你是不是以为凭你的姿色有一天能攀龙附骥?我告诉你别傻了!就算将来真的有哪家公子哥儿要你,肯定也只是看上你美貌,过不了几年你年老色衰,他一样把你打人冷宫!”他顿了顿,忽地伸手抬起她颤抖的下颔,嘴角一牵,“不如跟我吧,我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怎样?”
“我不。”她别过头,拒绝他半强迫的问话。
“该死!”男人恼怒了,钳住她的双手更加锁紧,她几乎喘不过气,只得拼命挣扎,一面顺手拿起案上物品砸向他。
“你敢打我?”男人躲开她丢向他的纸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狂乱的情绪让他冲动地抬起拨弄案边炭炉的小火甜,抓过她头发,毫不容情地烙上她后颈
月牙儿一凛,强迫自己拉回忽然深陷过往的思绪。
她翻身下床,离开凌乱的床榻。
床被依旧温暖,但那个数个时辰前以强硬手段占有她的男人早负气离去。留她一人怔怔躺在榻上,思绪纠结不清。
她拼命吸气,一面推窗让外头凉爽的夜风镇静她凌乱的心绪,一面告诉自己别再想起那段曾经拼命想遗忘的往事。
但一只手却仍不由自主地缓缓抚向后颈。
那儿,依然残留着十四岁那年一段可怕记忆的烙印。
要不是乔翎及时赶到,从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手中救了她,她的贞洁说不定便毁了。
乔翎不仅救了她,还将那个身为乔府执事,却胆大妄为的男人驱逐出府。
但,乔翎虽解救了她的贞洁,却解救不了她被男人划伤的尊严。
他说的不错,凭她这样的身分地位是得不到幸福的,就算一时凭着过人美貌得到夫君宠爱,年老色衰后也只有忧伤终老一途。
若她是出身世家的千金,纵然年老了,失去相公宠爱,也还有做人家世撑腰,谅旁人不敢随意欺陵。
只可惜她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她这些日子来竟会忘了这一点呢?竟会放任自己沉醉在李琛深情的呵护里,认不清现实残酷。
她凭什么奢望他会永远爱她疼她?
要不是她相貌出色,凭他高高在上的身分根本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她该醒了,该清醒了!
今晚李琛宣称要休了她,虽然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惹恼了他,才通使他口吐残酷话语,但也让她忽然觉醒。
虽然是她不对,虽然是她先对不起他,重重伤了他……
月牙儿忽地深深吸气,紧闭微颤的眼帘。_
但,如果在她还保有花容月貌时,都能让他说出那番绝情的话语,当她在华老去时岂不更——
一念及此,月牙儿倏地呼吸一颤,泪水不争气地滚落。
此刻,她确认了自己不可能永远抓住李琛的心。
第九章
李冰默默凝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酒不停杯,一杯杯仰首而尽,面上的神情却不曾稍稍一援。他俊朗的眉峰紧紧蹩着,总是飞扬的嘴角亦收敛了笑意,抿着严肃阴沉。
面前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潇洒自若,她看到的是一个神色憔籽、借酒浇愁的男人。
这真的是那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李琛吗?他怎会成了这般让人不敢恭维的德行”
“还喝不够吗?”当李琛一壶饮尽,又向侍立一旁的婢女要了另外一壶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终于开口。
李琛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自然不够。”他挥挥手,“再拿酒来。”
“公主——”婢女似乎也觉得他这样喝酒铁定伤身,犹豫地望向李冰。
“给他吧。”李冰点点头,一面立起亭亭身子,“就让他一个人喝个够吧。”她淡淡一句,竟然便转身意欲离去。
李琛拉住她在抽,粗鲁地说道;“该死的!天星,留下来。”
李冰回眸,两道清秀的蛾眉微微一颦,“为什么?”
“否则你今天来赵王府是为了什么?”
“我来是因为父皇听说你心情不佳,特地命我来看看。”
“那么就留下来陪我。”他蛮横地要求,语音含着醉意。
“但你不需要我陪你。”
“我需要!”他提高嗓音。
“你不需要。”她依旧谈定。
“天星!”李琛蓦地怒喝一声,僻啪燃起的火苗瞬间席卷全部理智,他恨恨地瞪向这个总是神色不动的堂妹,“我是你的朋友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今日我心情不佳,郁闷烦恼,为什么你竟能够如此无情,打算弃我而去?”
李冰无言,凝望他片刻后终于重新落坐,“你希望我安慰你?”
“我没那么说。”他闷闷地回道。
“你觉得我能了解你的痛苦吗?”
“我……”他话声一窒。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天星留下来陪他?莫非他真以为她能了解他郁结的心绪?她不会了解的,从小便寡情少欲的天星怎能了解他的苦闷?怎能感受为情所苦的滋味?
他摇摇头,忽然笑了,笑声暗症又满是自嘲。
这一刻他真羡慕天星,真的羡慕!若他也能如她一般无情无欲就好了,那他便不会为了深爱月牙儿而痛苦,为了深爱一个人却被她背叛而伤心,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离开他他竟然还克制不住满腔思念而愤恨——如果他同她一般无情就好了,便不会有这许多折磨人的苦涩啃噬心头。
如果他同她一般无情就好了。
“天星我羡慕你,”他喃喃低语,继续斟酒狂饮,“我真的羡慕……”
李冰凝望他好一会儿,“父皇要我来问你,大婚之日可需延期?”
“延期?为什么?”
“你心情不好不是吗?这副憔悴模样也不适合成亲吧?”她直率地回答。
“适合!为什么不适合?”李琛语音沙哑,嘴角翻飞起怪异的弧度,“成亲本来就是件蠢事,跟一个女人许下终生之约更是愚蠢至极。我李琛又要再做一次傻事了,难道还要满心喜悦去面对这一切?”他冷哼一声,神色倏地阴沉,“这样的心情再适合不过了,有何不可?”
“是吗?”李冰淡淡应了一声,“你觉得可以就行了。”
“是啊,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李琛扬高声调,口气嘲讽至极。
仰头再尽一杯苦酒之后,他忽地举着敲案,吟起诗来。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在中。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