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别想溜。”他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意图。
“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我说了我有急事。”
“无妨,急事也可以缓解。我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些帐要算。”他好整以暇的说。把他惹恼了,他就是这样没得商量。
他坐在7-11门前的圆桌旁,抬眼看着她。“请坐。”
林凌一脸懊恼的坐了下来。“OK、OK,上次我骂你、咬你和我老爸跳破你家屋顶的事,我林凌呢,在此慎重的向你道歉,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还有你刚救我的事,简直是恩重如山,本人铭感五内、感激涕零、铭心刻骨、感德难忘、结草啣环、定当图报。这样够不够?”
不合情理。
这女人的应对进退老这样毫无章法,搞得他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任他再怎么严肃,也能看出这情况实在很好笑。
哪有人道歉和道谢一并处理,却又讲得这么愤慨的?
要不是经过她的归纳和统计,他还没发觉,原来她是这么的对不起他。
“你刚急着离开,是想躲我吧?”他问。
事情既然被人看穿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她答得坦荡荡。
“我是检察官,你没理由看到我就跑。”他说,言下之意,他是好人就对了。
她冷哼。
瞧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深蓝色衬衫和发皱的西装裤,领口还开了两个扣子,脚上穿的是咖啡色凉鞋,浓密的头发偏长又凌乱,单眼皮,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就是个愤世嫉俗的痞子。
“你会是检察官,那我就是林志玲。”她回敬他一句。本姑娘不信!
他被她逗笑了。
竟然真有人敢这样回他话,这让他不由得仰头哈哈大笑。
这女孩真有意思。
“看在你乖乖的把闹钟收起来,又跟我道歉和道谢的份上,修屋顶的费用我自己处理就好。下次看到我,你就不用躲了,你走吧。”他说。
林凌听完,整个愣住。“就这样?”
“不然咧?”在他看来,她不想赔偿的态度,不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吗?
“你是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算了?”她一直以为他是要来跟她谈赔偿的事,但事情忽然这样急转而下,教她突然不知如何把情绪转过来。
“我以为我们讲的是同一种语言。”要不要叫个谁来翻译一下,她怎好像有理解上的困难?
她仍站在原地。
“你不是有急事?”继仲甫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这样好像有点……”嗯,没错,就是占他便宜。
望着她的表情,他有些理解了。
“你不会是忽然间对我感到过意不去吧?”他挪揄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懂了吧!本姑娘向来很有原则。
继仲甫对她露出一种极度疲倦的神情。“请把你艰深难懂的意思用一句话说明。”他真的很累了。
“我可以义务帮你三个忙,等你想到后再跟我联络。”他看来不像是个有耐性的人,所以她也可以很配合的不啰嗦。
讲完,走人。
“喂,”继仲甫想到什么似的,唤住她。“我要找一个打扫的妇人,有没有认识的?帮我找一个。”
“这样啊。那你把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及待遇讲一下。”林凌回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就是打扫房子、洗晾我的衣服,每天两小时,周日休息。时间看是要上午或下午,可以自行调整,只要在我回家前把屋子弄干净就可以,一个月一万二。”他说。
林凌拿出笔记本,迅速抄下他的要求。“有件事很有趣。”
“什么事?”继仲甫望着她。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他们已经大战了两三次,她却还不认识他。
他拿过她的记事本,一看到那满是凯蒂猫的封面,作了一个很受不了的表情,然后很快翻开她书写的那一页,写上“继仲甫”三个字。
林凌望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不禁羡慕的叫起来:“哇,你的字写得真好!”
难怪她会夸他字写得好,她的字写得实在是潦草得可以让人贴在门上辟邪了。“你字写成这样,自己看得懂吗?”
“喂,你不要太过分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拐弯抹角嫌我字丑。”她当然很不爽。
“我有拐弯抹角吗?”他是直截了当好不好。
不过这女人算异类,基本上他们之间有沟通障碍,能交谈这么久,已经可以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他低头继续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把笔记本还给她。“找到人后再跟我联络,尽量不要在上班时间打给我。”
“唔。”她应了一声。“那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为何,他笑了。
他有把握,就算他不问,她也会自己报上名来。
果不其然,她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林凌,双木林,凌波的凌。”
他点头,表示收到。
“那我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去。
继仲甫仍在座位上沉吟着。
他想,找到打扫的人之后,他的家居生活大致就可以上轨道,就算老妈要来抽查,也无可挑剔了。
当继仲甫忙得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接到林凌的电话,那已经是周末上午十点钟的事。
“我是林凌。”她在手机那头报上名字。
“喔。”他记得她。
“打扫的人我找到了,可不可以今天就过去看一下?”她问。
“我在家,你直接带她过来好了。”他说。
“收到!”她精神奕奕的应着。
继仲甫挂了电话,出去把大门打开,然后回到客厅看报纸。不到十分钟,他便听到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说:“我来了!”
继仲甫头也没抬,他正被一则国际新闻所吸引,随口对林凌说:“你先找个地方坐吧。”
林凌环视客厅一周,心想,这家伙有病。
整个客厅除了一张书桌和他坐的椅子,根本没有其它家具,是要叫她坐哪里?
“呵呵,你这地方真宽敞,应该不难打扫哦?”林凌嘻皮笑脸的站在他面前。
继仲甫从报纸上抬起头望着她,眼里充满困惑。“不是说找到打扫的人啦?”怎么只有她一个?
“哼啊,那个打扫的人就是我咩。”她厚着脸皮说。
“我不懂,怎么……”他相信自己当时确实有把话说清楚——他是要找一个清洁妇,怎样都不该、也不会是眼前这只,呃,这位。
“一样是花钱,没道理不请一个年轻力壮又貌美的人,你说对不对?”她卯起来瞎说。
吼!她最好是跟她说的有一丝关联。
他臭着脸不说话。
“还有啊,那个欧巴桑通常都有家眷,偶尔要为家人请假干嘛的,我只有一个人,超能配合的。”林凌觉得自己越说越溜了。
可他却想起不久前她老爸才刚跳破他家的屋顶,除非他有毛病,都会请她来家里打扫。
他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上怎样的字眼,才能让她闭嘴。
她却忽然态度一转,一双大眼像受伤的幼兽那般无辜。“我知道你想拒绝我,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老爸欠了两年多的健保费,他目前没有健保,我得筹他的医药费和看护费。”
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继仲甫非常明白,如果他神智清楚的话,就该大声的对她说不。
可是,他却听到自己说:“你会做家事吗?”
她头点得飞快,劈哩啪啦的说着——
“当然会!我妈在我十岁时过世后,家里所有的家事都嘛我在包。我有十五年的家庭管理资历,你如果不信,可以去跟里长打听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很会打理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