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太爷。”贺文祥看了秀红一眼,示意要她退下。待秀红离开,他道:“你要叫我爷爷。”
江梨儿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是的,爷爷。”
“真是对不住,头一天来,就让你受委屈了。”贺文祥真心地说。
也许是从小就逆来顺受,江梨儿倒是不以为意。“梨儿没事,爷爷。”
贺文祥拍拍她的头。“那就好,我那宝贝孙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再怎么不好惹,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江梨儿在心里接话;所以,就算她很怕见到他,为了五百两、为了娘和杏儿以后的好日子,她会忍下去。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贺文祥知道自己很难再说下去,他岔开话题。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该去办办正事了。”
江梨儿好奇的望着他。
“你都进门了,当然得开始替你采买些行头,还有珍珠宝石一些成婚用的东西。放心好了,这些爷爷都不会马虎的,你的衣裳、凤冠霞帔我都会请锦云绣坊里的织工做,珍珠宝石就请……”
“锦云绣坊?凤冠霞帔?”那可是城里一等一的绣坊呢!闻言,江梨儿的双眸发亮。
以为她有什么不愿,贺文祥解释道:“这是当然。虽然你孝顺,想要守丧,可是,三年也是很快的,谁知道这之间又会有什么变故呢。反正先准备着,总有一天要派上用场。贺家可是名门大户,既然是嫁入贺家,当然不会让新妇见不得人。这排场是少不了的——”
但是江梨儿没让他把话说完,她抢道:“梨儿是说,那凤冠霞帔可否让梨儿自个儿来?”任谁都明白,这大户人家什么都多,手工银绝不会少。
他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神情,梨儿红了脸,结巴道:“爷爷,您明白梨儿的出身。我爹……梨儿的养父虽然过世了,可养母和妹妹还需要梨儿照顾。若能多攒些银两,我娘和妹妹也好度日……梨儿自幼就在锦云绣坊帮忙,手艺还算上得了台面,不会让贺家出丑的。”江梨儿在心里叹气,说谎可真不是件好事。
此刻,贺文祥真的要流泪了。这丫头真是个好孩子。“说什么浑话!你既是贺家的少夫人,自有贺家为你作主,我马上让总管送些银两让你带回去安家……”
“不不不,爷爷,我娘……梨儿的养母个性刚毅,这样的钱是绝不会收的……再说,梨儿刚进贺家,毕竟是个外人,对贺家更无贡献,怎么能拿爷爷的银子呢?梨儿还是自个儿挣钱比较妥当。”
贺文祥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孩子了。“可是你的手才受伤……”
“不碍事。”江梨儿急道:“这点小伤,梨儿早就习惯了。只要爷爷答应,梨儿一定会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的。”
贺文祥哪敢说不。“好,我知道了。明儿个,我会请布庄把布料送来。别急,慢慢做,等做好了,爷爷一定包个大红包送给你。”
江梨儿笑得好开心。太好了!过去她一直是白天忙美味食坊、红玉楼的事儿,晚上做绣庄的活。虽然到贺家来,且拿了五百两银子,但能够多赚点钱,手头宽裕点,不是更好吗
一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贺文祥对江梨儿是越加喜欢了。
可等到贺老太爷离开,月儿都移到树梢了。
一直找不到机会进门的贺斐忱早就等得不耐烦。因此,当秀红来应门时,江梨儿见到的便是一张臭脸。
这是怎么回事?她又得罪他了吗
她抿抿唇,在心里叹气;打小到大,虽然没真正过过什么好日子,可她一直以为自个儿的人缘不差的,谁知道居然会有人这样讨厌她。
“大少爷。”秀红向贺斐忱福福身子,被遣下去。
怪异的氛围在两人身周绕,让江梨儿的笑容都僵了。
该说些什么吧?虽然她还是怕他,但她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至少拿到那五百两,喔,不,还有做嫁衣的工钱。江梨儿看着桌面道:“大少爷……”
“我说你在这里的人气可真不差。”贺斐忱很努力地低下头,却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一个晚上来来去去的人都可以把他的院落踩出痕迹来啦
光听这话就知道,他又在生气了。江梨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维持她的礼貌。“大家只是关心梨儿。”
他当然瞧见他那只包得像个馒头的手,想也知道是来自于谁的爱心,他那个娘一向很会做人。“是,奉茶的事是我不对。”
他的话让她惊讶!江梨儿抬头,对上了他的眼。他居然是来道歉的。
贺斐忱也愣了,这个江梨儿扮起女人来还真像回事呢。方才在奉茶时的想法再次回到他脑海——虽然那张素白的脸充满了不解,但那张樱桃小口、挺直的小鼻,还有那双出奇澄澈明亮的眼睛,这样的他就像是空谷里的一朵解语花,根本不需要任何困脂花粉就能说服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如果他是个姑娘,他一定会喜欢的吧?天啊!他在胡想些什么!他可是个男人!光想着,贺斐忱就忍不住咬咬唇。
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江梨儿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受到一种很诡异的心情。她别开眼。“梨儿不敢怪大少爷,是梨儿自己不小心。”是啊,要不是她一时手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看着他别开视线,贺斐忱忽然有些失望。奇了,他在想什么呢?他用手指拧拧眉心。“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秀红。你住在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是的,多谢他的到来,让他可以开心玩乐。
江梨儿不是很明白为何桃香会被换走,但是这个秀红似乎也不好惹,除非她问话,要不总是静悄悄的。难怪红姨要说,大户人家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有脾气。
“还有……要小心,别让人知道你的身分。”
身分?江梨儿点点头。“梨儿知道了。”为了五百两,她会比他更小心。
她的轻言细语,好像细致的春风,柔婉而不做作。真好听的声音呢
贺斐忱很想给他一个笑脸,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笑不出来。
“早点睡吧。”
他丢下话,转身就走,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但江梨儿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对他真的是好怕好怕。
第四章
虽然都住在贺家,且江梨儿就住在贺斐忱的院落里,可是,要避开不想见着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对贺斐忱来说,江梨儿毕竟是他安排的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常常去关心一下,就算是叮嘱他保密的事儿也好;可是,自从见了江梨儿的女人装扮后,他心里就一直觉得不舒坦;再加上每每与他四眼相对,他脑海里总会有些奇怪的臆想……这样一来,还不如不见的好。
反正,这小子看来也不蠢,应该不会同银子过不去。因此,贺斐忱就当他不存在,依然过自己的日子。
早起晨练,用过早饭后到贺家各家店去晃晃,有时也到王府找上宫凛,或同几个朋友到红玉楼吃喝,每每返家已经是华灯初上。
只是,这样的举动急坏了那些不明就里的长辈们,尤其是贺文祥;他拚命地想要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可是,却苦无办法。
然而,就算是这样,以为不理不睬就能完全撇开还是很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