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她随手拿起旁边一卷黄绫,「为将军昭雪和升迁的圣旨我已经写好,明日起会在城南为你建一座新的抚远侯府,两个月左右便可竣工,这两个月中你可以先住回原来的将军府,那里我已经命人替你收拾好了。」
「我要住在宫里。」赫连爵吐出惊人之语。
君月一怔,「住在宫里?可是……」
「这是我索要的第一个好处。」他直视着她,目光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第一个?将军难道要从我这里要走许多的回报?」
「当初击掌时我可没有说只要一个好处。」他提醒她曾犯下的错误。
君月轻叹,「是的,的确没有约定。但是将军不必将第一个要求就提得如此惊世骇俗吧?将军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宫内呢?虽然我是女皇,也不得不顾忌群臣的嘴巴。要知道,为了把将军请回来,为将军修侯府,我实在得罪了不少人。」
「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宫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和我站在一起,为我说话,如果愿意,自然可以有无数的理由去说服别人,即使不能说服,也该以你女皇的本事封住他们的口舌。」
他霸道得过于自我的言辞让她微微蹙子蹙眉,「好吧,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你已经是女皇了,就该有女皇的气势。」他伸出一指按在她的眉宇间,「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以为躲在角落里就没有人注意到你,因为没有人可以变作为你遮挡的大树阴影了。」
她陡然一震,仿佛他的话触动到了她心底最深的心弦。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同时做对和做错了两件事。
对的,是急召赫连爵回来,解决了眼前将要发生的宫廷政变。
错的,也是召赫连爵回来。这个男人可以如此轻易就看穿她的心,而她已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交托到他的手上,是不是太轻率了?
赫连爵微微转身,扬声道:「女皇陛下,吉时已到,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您该到前殿去了。」
「哦。」她站起身,华丽的金色宫裙曳地张开,犹如美丽的金莲,在她的眼前忽地伸过一只手,赫连爵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俊容,难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微臣是否有这个荣幸为女王引路呢?」
他的笑容高深莫测,让君月竟然不敢直视,微微迟疑了片刻,才将柔荑轻轻放在他的掌中。
他屈指一握,便将她握于自己的股掌之间。
第二章
赫连爵从流放之徒变为抚远侯的事情,成为近日里血月国上下最让人震惊的大事,尤其当新女皇夏君月宣布赫连爵暂时担任内宫统领,留宿内廷的时候,群臣更是站出来反对。
丞相率先发难,「陛下,将赫连爵召回并赐予封号已经是对他天大的恩宠,抚远侯的位子可不是常人能坐的,另外两位侯爷怎么能服?再让他留宿内廷,外面要对他和陛下之间生出多少无稽之谈?」
君月从容反驳,「丞相也说是无稽之谈了,朕为什么要去在意?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为他造好新府,所以朕的内廷先借他住个两天。至于封侯,赫连爵在沙场上为国建功多年,他的功劳不必朕说,你们心里都很清楚,以他的功绩早就应该封侯了。」
「但是先皇不仅没有封赏他,反而将他流放,可见先皇……」
「可见先皇再英明也有失策的时候。」君月俏脸一板,「丞相大人,您以为在朕的面前反覆提及先皇是对先皇的尊重,却不知道这也是对朕的不敬吗?」
君月还是公主的时候,见到谁都是笑咪咪的,从不和人发脾气,此时她板起面孔,竟有少见的威仪,让丞相也怔了怔,但随即他又大胆说:「陛下如果做事一意孤行,让臣等怎么能服?」
她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一干人等,不仅是丞相,可以特例坐在她右手边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都带着看好戏的诡笑瞧着她,文臣武将等人表情严峻的也着实不少,她心知自己初登皇位不能和所有人反目,于是莞尔一笑。「好吧,既然丞相大人不同意,朕会去和两位侯爷商量的,朕当然要给丞相大人面子了。」
二公主这时悠然开口,「陛下啊,您刚刚登基,是不是该开仓放粮,或者大赦天下,以显示您的皇恩浩荡?」
「谢谢二姊提醒。」君月自上而下微微点头,「这件事就交给大姊办吧,户部和刑部的事情向来是大姊负责。」
大公主笑着回应,「是,谨遵圣命。」
散了朝,君月转向后面的屏风,那里有个人静静地伫立,吓了她一跳。
「为什么称病不上朝?」她看清那个人,脱口问道。
「我若是到场,那些人不会争论得这么热闹。」赫连爵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丝嘲讽的笑。「怎么?你准备妥协了?」
「总该软硬兼施,不能死硬到底,毕竟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他们。」君月慢慢向后殿踱步而去。
「让大公主去开仓放粮是不是故意挑拨她和二公主的矛盾?」赫连爵的悠然一语让她不由得回过头,面露诧异。
「为什么这么说?这些事情本该是大姊做的啊。」
「但二公主这些年却一直是代天子巡狩,在外面露脸的事情多是二公主去做,开仓放粮的事情她做了不是一回两回了,论经验她是最多的。」
君月眨眨眼,「你在外面多年,却对朝廷一直很关注。」
「血月国并不大,随便刮阵风就能把这些事情刮到我耳朵里来了,」赫连爵的个子高她许多,只是慢悠悠地走就能跟在她身侧。「陛下初登龙庭,难免有不少人说三道四,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便开口。」
她看他一眼,「我若开口,你是不是就要像上次一样,派几个杀手把他们一一都除掉?不,我不希望后世提到我时,说我是个血腥残暴的女皇。」
「看来你的心不够狠,这可是做帝王的大忌,这一点你可比不了先皇。」
他的嘲讽惹得她一声长叹。「我知道我处处不如先皇,这也是我不能明白她为什么会选中我做女皇?这些事情不是我想做的。」
「大概是她老糊涂了。」他放肆地嘲笑一句,「不过眼下你该有所打算,不能让这帮家伙牵苦你的鼻子走。」
「我知道。」她又一笑,「所以我不会让你的侯爷府停工的,至于那两位侯爷年纪也大了,向来都不大管事,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有件事我很好奇。」他侧目望着她,「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功高震主,真的做出当年让先皇都惧怕的事情?」
「你会吗?」君月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问:「对于你来说,这世上什么最重要?权力?金钱?女人?」
赫连爵诡谲地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她一怔,又笑道:「无妨,我早晚会知道。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俩现在同坐一条船,我要依靠你帮我立稳这个朝廷,你要依靠我站稳在朝廷之上,所以我相信你暂时不会有过多的图谋。」
他挑挑眉,「你的心思比我想的要深。」
君月只是苦笑,「小羊羔总要学着长大些,才不至于被虎狼吃掉啊。」
「说他们是虎狼那是抬举了他们,说自己是羊羔,你就贬低了自己。」赫连爵深深地凝视她,直看得她心底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出来的时候,忽然改变了话题,「你学过骑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