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
他笑了,很快就想通了原因,天性偏懒的她是能不动尽量不动,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宁可当树懒,直接挂在树上。
不过这是好现象,会躲表示她无法不在意,只有无心对待的人才会得到她的漠视。
“你是说苍狼大哥没死?”抽噎的泣音渐歇,泪水洗过的双瞳更见明亮。
“他说他没死,姑且相信吧!”因为她也想找到他的身体,然后——杀死他。
“啧!啧!好狠的心,你真舍得杀我?”苍狼森搓著下巴,笑睇著她。
“他说他没死……”呃,听起来好古怪,人死了怎么开口?“……小爱,他不会在我们身边吧?”
刚才的悲情气氛一扫而空,汪忘影悄悄地抱住老公,不想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对。”在她正后方,很努力地想引她发火。
“对——”她差点尖叫,失声地跳入丈夫怀中。
“他害不到你,只会对我进行精神迫害,你不用吓得脸发白。”鬼有那么可怕吗?瞧她两脚直发抖。
鬼在生前是个人,人在死后变成鬼,她实在不懂活人为什么恐惧死去的鬼,人在还没出生前也是自己最恐惧的鬼,人连自己都怕吗?
江天爱将如瀑布长发拨向耳后,实际上她是藉此动作拨开正在狡辩他未迫害她的男人,他是在爱她。
“我……我没有怕……呃,我只是不太适应英国的天气,有点冷。”最近去了趟台湾刚回来,她的借口十分合理。
“我了解,秋高气爽的蕞尔小岛气温少说有二十度,早凉的英国的确温度低了许多。”快进入下雪的冬季了,银白覆地。
汪忘影干笑著,“他……苍狼大哥没死为什么会找上你?他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有些人拖著最后一口气不肯断气,为的是交代遗言,或是等著见亲人。
“遗愿呀!”江天爱故意曳长音,睐了睐死了一半的男人。“早死早超生,别拖著活人受罪,尘归尘、土归土,遗留的愿望顺便带走,下辈子投胎再自己去完成。”
“你……你呀你,能不能别太懒?”好笑又好气的苍狼森摇摇头,听懂她话中所指。
意思是要他别再缠著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想指望她,她没替人做马做牛的习惯。
“小爱,你可不可以帮帮苍狼大哥,他生前……呃,不是,他还没死,我的意思是说,他是无亲无戚的孤儿很可怜,没人能帮他……”汪忘影说著说著,又难过得眼眶盈满泪水。
“我帮他?!”她面上一阵空白,像刚被闪电击中似。
汪忘影又接著说道,浑然不知小姑因她的请求而全身僵硬。“要不是苍狼大哥,我现在恐怕还在那个人间地狱里受苦受难,过著想死的日子。”
“大嫂……”不要再说了,她的大脑组织分崩离析中,正在灌浆。
“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欠他一份人情,虽然我想亲自报答他,可是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法还他恩情。”
“江天寻,把你老婆……”带走。
江家大哥的心全放在老婆身上,根本没注意小妹说了什么,一张嘴嗯、嗯地敷衍著,夫妻俩还在原地,没动过。
“小爱,大嫂求你好不好?你是我认识最聪明的人,你一定有办法帮他。”汪忘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
“我……”为难呀!没瞧见她面有难色吗?
“好啦!小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轻轻松松完成,小影的身子不太好,哭太多伤身。”老婆是娶来疼的,一定要细心呵护。
“大、哥——你忘了城堡里谁最大吗?”太久没复习人权宣章了,可能生锈了。
冷冷的声音一传来,老大不小的江天寻骤然打了个寒颤,逃难不忘抱著老婆。“小……小妹,你忍心看你大嫂难过?”
“……”她可以,但……
“小爱,你是那么出色,那么受人喜爱,你不会知道一个人关在黑黑的房间里是什么感受,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惊恐的呼吸声,四周的墙一直压缩压缩……压得喘不过气来,明天是不被期待的,甚至是害怕它的到来……”
黑,是唯一的颜色,死亡是离开的通行证,一人一间房关在狭小的空间里,禁止彼此交谈,不允许有私人情谊,自我根本不存在。
睁开眼看的是灰扑扑的天花板,穿著相同制服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如畜生一般带到较宽敞的屋子,一次又一次测试他们能力底限。
对人性失望的苍狼森学会生存之道,他给他们要的,顺服他们所有指示,他不把自己当人看待,在绝望的夹缝中活下去。
活著,成了一种习惯。
苍狼森试图从过去的记忆脱身,但耳边传来的娓娓泣诉将他带入更阴晦的黑暗,他沉溺的思潮不由自主地沉入最阴寒的深渊,无力回攀……
“够了,大艘,我答应你。”一出口,江天爱就深深的后悔了。
江天爱一声清冷的低喝,走在黑雾之中的苍狼森顿时眼前一片清明,他甩了甩昏沉沉的头,发现他哪里也没去,拉著他往下沉沦的冷冽枯手已不见踪影。
“真的?”汪忘影喜出望外。
“真的。”她一脸怏然。
“太好了,苍狼大哥能死得其所了。”汪忘影兴奋得泪中含笑。
“……”看吧!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了。
真的悔不当初的江天爱恼怒自己一时心软,走在吵杂不堪的东京街头,她严重精神衰弱,很想扯发大叫,搭上最快的飞机离开日本。
自从她冲动地应允大嫂的请托,没一刻不在责备自己为何不坚守原则,轻易地屈服廉价又不值钱的泪水攻击之下,吃力不讨好地劳动娇贵筋骨,就为了老占她便宜的色鬼。
真的何苦来哉呀!她九岁以前抛弃的良知几时又回到身上,她居然毫不知情,一瞧见眼泪鼻涕齐下的恶心面容,忙不迭地点头,深恐浓稠的黏液往胸口甩,让怕脏的她忍不住呕吐,伤了自家嫂子的心。
唉!她有洁癖的小小缺点就这么曝光了,让某只可恶的男鬼乐得捉到把柄,不时以此为要胁大做爷儿,好不惬意。
“哇!我是不是听错了?姬儿在叹气?!”还愁眉苦脸,一副便秘不通的样子。
“你的确听错了,我在赞扬东京的空气多清新,车子排放出的废气充满蜂蜜的甜味。”凡事做好准备的她不可能叹息,是呼气。
“真的吗?日本人厉害到在空气中加蜂蜜……”很容易相信人的奈莉大力的吸了一口,脸部表情立即涨红地猛咳。“咳……咳……哪有……甜味……咳……好臭……肺部全是脏……脏空气……”
天呀!好难闻的气味,除了车子废气,还有一股汗臭味从大肆整顿的工地飘来,尘土飞扬,各种蜜粉和混杂的香水味,闻久了让人想吐。
从英国直飞日本的班机一下地,一行六人,加上两名老师的医学观摩团便兵分二路,高大的男同学陪同老师到下榻的学生会馆置放行李,女孩们则先到见习的医院报到,预先知会行事严谨的接待人员。
可是行至中途,厌恶与她们同行的西兰便借故身体不舒服,将两人躯赶下车,她要到最近的大医院看她习惯性偏头痛症状,请她们“体谅”她的不适。
行李在另一辆车子,身上只有英镑和欧元的两人连想搭个计程车都有困难,只好安步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