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了躲避的步伐,星眸若有深意地盯着她,她也停下了追逐的动作,水瞳却拒绝迎视他。
微风吹来,调皮地撩起两个僵持不动的身影的衣袂。
小雨涵愣愣望着他们。“怎么了?哥哥,姊姊,你们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
气氛沉静,好半晌,温亦凡才转过头,温和地对小女孩笑,“涵涵,先回病房好吗?医生哥哥有话想跟姊姊说。”
“哦,好。”她乖顺地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不可以欺负姊姊哦。”临走前还叮嘱一句。
“遵命,公主殿下!”温亦凡眨眨眼,送走小女孩纤细的背影后,他缓缓转向程天蓝,深深望着她。
执着的视线宛如火焰温热地灼着她,她垂下眼睫,拚命稳定细碎的呼吸。可呼吸能静,心跳却无法控制,仍是放纵地加速。
她咬牙,好一会儿,忽地扭头一把抢回素描簿,跟着急急迈开步履。
他立刻追上。
她快走,他便快追,她绕弯,他也跟着绕,她躲到树后,他抢先一步来到她面前。
最后,她又来到熟悉的池塘畔,定住身子,恼怒地瞪向总是挡她路的俊拔身躯。
“你究竟想怎样?”
“我有话跟你说。”他语调温柔。
“我没话跟你说。”她冷淡不已。
“天蓝。”他叹息,“你何必这样躲我?”
“我……哪有躲你?”说着,她转过身,匆匆举步。
“别走。”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住她的臂膀,她步履一踉跄,整个人旋入他怀里。
他连忙稳住她的身子,“没事吧?”
“你……”眼见自己几乎整个人紧贴着他,她呼吸一乱,心跳急促,又羞又气,“你放开我。”
“我不放。”他摇头,近乎无赖地对她微笑,“这样不是挺好?这样你就非听我说不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试着想挣脱他,无奈他手臂撑持得太紧,怎么也躲不开。
“别动,天蓝。”他右手一落,忽地搂住她的纤腰,让她更加靠近他,“不然我就要对你非礼了哦。”深眸低望她,似笑非笑。
她梗住呼吸,紧绷身子。
见她不再挣扎,他微微一笑,空出的左手为她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然后轻轻压住她僵硬的背脊。
她停住呼吸与心跳,扬起眼眸。
温暖的鼻息,轻轻拂动她长长的羽睫。
与他的距离,近得只有一个呼吸,一个旖旎而暧昧的呼吸。
她绝望地闭上眼。
为什么他要如此折磨她?为什么她要任他如此折磨?他不是说过吗?他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啊。
在毫厘之间,她领受到情动的滋味,也许是生平第一次的领受。
能不能放过她……
“天蓝,记不记得你前天问过我,怎样才能留住彩虹?”性感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搔弄她不定的心。
她不敢睁开眼,“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嗯。”
“一个傻问题,你忘了吧。”她绷着嗓音,“彩虹怎么可能留得住?”
“如果我能留住呢?”
“你能?”她愕然扬眸。
他微笑睇她,黑亮的眸蕴着深深的温柔。
她几乎陷溺了,“……我不相信。”
“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就把那幅画送给我。”
“哪幅?”领悟他指的是什么,粉颊一红。
“还要上色哦。”
上色?
她睨他一眼,“又不是孩子了,还学人家要彩色画?”
“我就要上色。”他笑得像孩子,扁嘴瞪眸的样子也像孩子,“我很好奇你会用什么颜色画那幅画。”
而她在望着那孩子般淘气的笑颜时,感觉一颗心宛如夏天的巧克力,静静融化。
“上色就上色吧,等你真的赌赢了再说。”
“看我的。”说着,他放开她。
骤然失去了他的体温,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悄悄打了个寒颤。
“瞧。”他从口袋取出一个灿亮的物体。
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晶体,不大,约莫只有一根手指的长短,细细切割成六个棱面。
“这是什么?”
“你过来就知道了。”牵起她的手,他拉她来到阳光下,就着光线旋转着水晶体。
光线穿透过水晶,在棱面上折射出数道炫丽七彩。
彩虹──
她怔怔看着,看着他宛如变魔术般在水晶体上幻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彩虹。
然后他打开素描簿,翻开到他要求上色的那一页,在纸上滚动着水晶。
“你看看,如果把这个人涂上颜色,应该满帅的吧。”他半开玩笑。
是阳光的颜色。
凝睇着阳光与水晶在纸上玩的游戏,她的心重重一揪。
最适合他的,莫过于阳光的颜色,因为他就像阳光──
“我赢了吗?天蓝。”
“你赢了。”她点头,哑声说道。
赢了这个赌约,赢了这幅画,也赢得了……她的心。
鼻尖蓦地一酸,她偏过头,不明白忽然袭上心头的滋味是什么。那仿佛是甜,可又微涩、微苦。
那滋味教她难以自持、难以自拔,只能沉沦……
“怎么了?天蓝,你脸色不太好。”忧虑的嗓音扬起,“不舒服吗?”
她摇头,迎视他关怀的眼神,勉力一笑,“没什么,我很好。”
“那怎么……”他伸手抚上她微微冰凉的颊,“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看出了?
她一惊,身子一颤。
“究竟怎么了?天蓝。”他柔声问她。
那样的温柔让她更想哭,她望着他,瞳眸悄悄泛上淡淡的红,跟着凝聚一层水气。
“我……”她颤着唇瓣,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好不容易要开口时,一个清冷的广播声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勇气。
“精神科温亦凡医生,梁风铃医生来电找您,请立刻回办公室──”
“……快去吧,未婚妻在等你呢。”唇角浅浅扬起优美的弧度。
第八章
目送温亦凡的背影离去后,她转过身,却不意与一男一女相对。
男人潇洒挺拔,英俊的面容上泛着淡淡冷意;女人英姿飒爽,端丽的容颜却是浅浅微笑。
相同的,是从他们身上透出的一股干练俐落的气韵。
“有什么事吗?”她轻轻颦眉。
“程小姐吗?”女人首先开口,“我们是警察。”朝她亮了一下证件,“我姓谭,谭梨,这位是石修一,我的同事。”
警察?
秀眉攒得更紧,“什么事?”嗓音清冷。
“我们想请你合作录一份口供。”
因为警方接到魏俊豪报案,怀疑车祸是由于人为因素造成,所以前来调查此事。
礼貌上,他们解释是因为必须取得所有相关人等的证词,但程天蓝猜得出,他们怀疑她。
淡淡交代她车祸前后的行踪后,她等着一无所获的他们认命离去。
可那女人虽走了,那叫石修一的男人却迟迟不肯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她冷淡地问他。
而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哑声开口,“程小姐,请问你车祸当天是不是接受了换心手术?”
“是又怎样?”
“你知道捐出心脏给你的是谁吗?”
“是谁跟警方有关系吗?”
“请你告诉我,程小姐。”
急迫的口气令她一愣,犹豫数秒,终于还是坦白回答,“是一个叫骆婷婷的女人。”
骆婷婷,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女人,据说是因为骨癌逝世于另一家医院。从主治医生口中好不容易问出捐心人的来历后,她原本想去探望她家人,却被医院阻止。
他们说,为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他们不赞成器官移植者与捐赠者或其亲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