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随口向她道谢后,他便急着探问,“天蓝情况怎样?她的心脏衰竭真的那么严重吗?要到换心的程度?移植的心脏从哪来的?”
“其实从她入院不久,我就已经将她排入等待心脏移植的名单了。”梁风铃低声解释,“她的情况很严重,随时有爆发的危机,要不是她本人意愿不高,早就该申请心脏移植了。”
“这么严重?”
“也算她运气好,正好有个愿意捐出心脏的病人去世,要是我们再晚一点就抢不到了。”
“那颗心……适合她吗?”温亦凡忍不住担忧。器官移植最怕的是相容性的问题,要是与被移植的人体有什么相冲的地方,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吧,应该没问题。”
“那她现在情况怎样?还好吗?”
“手术很顺利。”认出他的惶然,她唇角不觉扬起讽刺的弧度,“剩下的部分吴医生跟林医生他们能处理的。”
对未婚妻的讥讽温亦凡只能涩涩苦笑,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辛苦你了,风铃,你好好休息吧。”
她点点头,长长深深地望他一眼后,飘然离去。
他默然目送她的背影。
单调的时针继续转动,滴答、滴答,一秒一秒,扯动他的神经。他揉了揉太阳穴,宿醉让他的头痛得像有人拿铁锹重击,而且全身上下还有一种软绵绵的钝感。
就好像有人让他服了安眠药一样。
一念及此,他蓦地神智一醒。
是啊,也许真有人让他服了安眠药,否则他怎会一觉睡到下午,还亏医院的人不停传呼他才把他吵醒?
是秦非吧,因为他不想他傻到真做出抢婚的胡涂事来。
抢婚──
眸光更加黯沉,直直瞪着白色墙面。
这么说,她应该已经跟魏俊豪完婚了,现在躺在开刀房里的,已经不是程小姐,而是魏夫人。
魏夫人──
右拳忽地握紧,狠狠捶落墙面。
“该死的温亦凡,你在想什么?她心脏衰竭生命垂危,而你还斤斤计较她嫁给另一个男人?”
多可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这么一个小心眼的男人?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郁郁地想,修长的身躯沿着墙面颓然坐倒。
ΩΩΩΩΩ
“妈妈?妈妈,我找到了,找到了──”
朦胧的呓语在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间幽幽响起,跟着两扇掩覆着浓浓疲惫的眼睫缓缓扬起。
她在哪儿?
愣愣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程天蓝有半晌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周遭惨澹的白终于映入了她的眼瞳,像颗石子在脑海里激起浅浅涟漪。
她在医院里。
领悟这一点后,因缺水而皱缩的唇淡淡牵开一个不像笑的笑。
又发病了吗?她眨眨眼,试着想挪动身子,却发现右手被某个温暖的掌心紧紧包覆。她凝眉,调转视线,一个墨黑的头颅趴在她身侧,静静吐逸着鼻息的侧面是一张好看得几乎夺去她呼吸的脸。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心韵微微失了速。她瞪着他,瞪着一个她原先以为永远再见不到的男人。
细瘦的指尖忽地不由自主地颤动,她咬紧牙,抵抗那漫天盖地袭向她的狂野情潮。
“嗯?”他低吟一声,终于感觉到她的异样,扬起眼睫。
星瞳瞬间闪耀,逼得她无法直视。
“你醒了?”拂过耳畔的嗓音温柔得令她心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没事。”梗着发干的喉咙,她勉强应道。
“喝杯水吧。”他连忙起身为她张罗温开水,接着揽起她后背,“来,喝一点。”
她应该拒绝。
明晰的念头窜过脑海,可虚软的身与心却由不得她,在一室幽暗中,她放纵自己承受他的温柔与体贴。
饮完半杯水后,他才暂且搁下玻璃杯,将她重新安置回柔软的床上,然后静静看着她。
“为什么这样看我?”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被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样沉静温柔的表情看得不知所措,雪颊淡淡发热,“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立刻回答,先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才轻声说道:“你出车祸了,因此引发心脏衰竭,风铃替你动了换心手术。”
“换心?”她愕然,“你是说我移植了别人的心脏?”
“嗯。”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是谁的心脏?”
“是一个因为骨癌去世的女病人。”
“可是……”
“是风铃将你排入了等待移植的名单。”他解释,“在你情况危急的时候刚好她也病发去世,她的心脏相当适合你,术后发生排斥的机率很低,所以风铃才自作主张替你动了换心手术。”
“这么……巧?”
“所以,这次你只要乖乖养好身体,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心脏病发了。”
她的心脏……安全了?以后不会像这样一次次发作,直到极度的痛楚将她推向死亡的地狱?她真的……摆脱死亡的阴影了?
“怎么可能?”
“是真的。”看出她的不敢置信,他微微地笑了,伸手替她收拢鬓边乱发,“放心吧,天蓝,以后你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只要有了那颗蓝钻,你就能摆脱爱与死。
那么,是真的了?因为她得到了那颗“公主的愿望”,所以死亡的阴影也远离她了?
一念及此,她不觉伸手抚向胸前,可一片空荡的触感令她大吃一惊。
“我的项炼呢?”她惊叫,一面挣扎着要起身,“怎么不见了?”
“别乱动,天蓝,你还很虚弱……”
“我的项炼呢?那颗蓝钻呢?怎么不见了?究竟哪里去了?”
“天蓝!”他低喝一声,眉头攒紧。瞪着她因为一颗宝石心神仓皇的模样,他有些不解,更难抑愤怒,“你冷静一点。”
“不!你告诉我它上哪儿去了?”她激动地摇晃着他,“是不是你们拿走它了?你们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它很好。”他咬着牙,“因为帮你动手术的关系,医院暂时把它摘下来了,就放在抽屉里。”
“抽屉?”她听闻,连忙伸手摸索身旁的小几,拉开抽屉。
蓝钻璀亮的辉芒立即放肆地吐敛。
果然在这里!她苍白地笑了,一把拽起项炼,慎重地挂回颈上。
瞪着她迫切的举动,温亦凡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目光也更加沉冷。
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她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状况,而是那颗蓝色宝石!
瞧她把玩着那颗炼坠的模样──是的,也许那颗蓝钻确实是价值连城,但有必要这么紧张兮兮、爱不释手吗?
她不应该是如此虚荣的女人,不应该……
想着,他面容更加阴沉,星眸敛去温柔,逐渐燃起怒苗。
“你只想着你那宝贝的钻石项炼吗?有没有想过问问别人的情况?你前两天才刚做了新娘,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老公吧?”
老公!
程天蓝神智一凛,忽然想起那个为她套上戒指的男人。
“他……怎么了?”
“他跟你一样出了车祸。”
“什么?”她抚住喉头,忽地觉得无法呼吸,“那他……”怎么样了?死了吗?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只能怔怔地瞧着他,水眸缓缓氤氲薄薄迷雾。
他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又害死了一个男人?
“放心吧,他没事。虽然伤重,可动过手术后已经没问题了,现在正在另一间病房休养。”
他没事?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