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无辜二字从不在王爷的思考中。”
“本王只想知道答案,再不说出楚茵真正的下落,今夜只怕不只一个刀堂主,连峒武帮上下都会是陪葬品。”长眸透出骇人的眼神,警告道:“如果云当家认为一个懂玄学术法的五当家就可以扭转这一切,本王只能说:天真所带来的代价,将超乎你的想象。”
“难道平王爷想残虐的屠杀一个帮派,而不在乎朝廷闻问?”
“云当家可试试,本王办不办得到。”
迎视着他严寒的神态,她忽低笑起,挑衅道:“如果孟楚茵早知道这样的平王爷,该当……避之唯恐不及吧!”
话才说完,便发现自己被凶狠的指掌扣住颈项,将她腾空钳举起,几乎要扼断她的颈骨与气息,岸边的刀疤子见状震惊又气得拚命挣扎!
“王爷……以王妃的下落为重。”
梁言纶深恐主子在一个失控下杀了这关键的人物,据方才得到的消息,峒武帮内主要的人都不见了,只剩几个打扫整理的老仆人,可见幕后有高人早一步安排府中上下撤离。
“楚茵是本王之妃,她的名字,不是你这种草野贱民可直唤!”他狠目怒瞠残狞的面目,对她憎恶已极。“楚茵在哪——说!”
云窦开咬牙不吭声,回以同样的狠瞪。
“看不出你云窦开有这样的硬骨!”狠甩过掌中的人,不理那瘫软在地的身躯,关长天坐回位上,冷然下命,“言纶,命令上刑,断刀疤子五感!”
“慢着!”巍颤站起的云窦开,擦过唇边再次淌下的血渍。“我说,本当家……就完整的告诉平王爷,你想知道的答案与一切。”
关长天和亭外的梁言纶凝神以对,因为眼前的云窦开不再轻佻、不再笑谑,甚至神色有些肃敛与一丝自我哀戚的笑叹。
她站在石桌边,并不就坐,只是迳行拿起酒壶斟上一杯酒。
“先敬王爷你这段时间对峒武帮的照顾。”
见对方毫无理会之意,她也不在乎的自行饮下一杯酒。
随即再斟第二杯,继续朝眼前高傲孤冷的小平王道:“今夜月光如画,秋寒落叶萧萧,小人忽雅兴大发,有几句古词相赠。”
关长天不作声,只是冷睨着她的言行,也意外于此时的她,端敛的神色竟透出一股不同于往常的……优雅气质。
云窦开拿着酒杯走到亭栏边,凝望月夜下平静的湖水,落叶纷飘,倒映湖上灯火,美丽的庭园秋夜,却是随时汹涌将起。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背对的身形似拿着酒杯对月幽吟,声却有着不稳的悸动,令关长天警慎的眯起眼。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眼前的背影虽为一袭过大的衣袍所掩,但在皎浩清透中,衣袍下隐隐勾勒出一份纤雅,带着熟悉。
这个身形、这种感觉,心底像有某处被尘封的印象开始唤起,已至亭亭玉立时的楚茵,很喜欢在美丽的月色下,以茶代酒的吟着诗词,一杯又一杯的敬他。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倚着木栏杆前的人回头,手中的酒朝他一敬,夜风扬起了她蓄意扎得满头盖眼的乱发,月光下,一双清璨泪意浮现的双瞳。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末到,先……成泪。”
已至梗然的声,随着双眼的泪缓缓淌落,一坠便如断线之珠纷落。
“你——”关长天愕然起身。
云窦开仰首一饮,举着空酒杯道:“平王爷,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峒武帮,也放过……孟楚茵吧!”
当她手中的酒杯砸落地,同时从右手宽大的衣袖内扬抛而出的,是在夜空画出银白烁亮的百穗刃,绕上亭柱!
“慢着——”
关长天冲身出手要拉住将跃出亭内的身形,却见到无数红花瓣雨从她胸口拿出的小紫囊内飞散开,小小紫囊像藏有天地乾坤,不停的飞撒出红花,瞬间,漫弥整座亭台,阻挡了外边与亭内关长天的视线。
“王爷!”
亭外梁言纶众人大惊,想冲进亭内,却在红花外围众人的身躯像僵定住般,难以举步,只听到云窦开的声道——
“临渊之水伏降天华,红花灿影,现玄坤之形——”
红花流影益渐扩大,而至蔓延整座湖,众人皆分不清方向。
“楚茵……你是楚茵吗?”
红花术影中,关长天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不停迸扬出,已成瀑水之流的花影给冲断阻隔!
眼前的云窦开颤着唇,像要说什么,却是鲜红的血丝再次淌下唇瓣,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早已入骨烙心。
“不准走——不准你走——”
灿影红花后的人影逐渐朦胧起,关长天撼动整座府宅的大喝声,迷离纷飞的幻境登时碎开般,眼前湖光水月一片清朗,岸边的武卫惊讶于长枪压制下的刀疤子竟然不见了。
“王爷!”
梁言纶和侍卫忙进亭内关切主子安危。
“云当家就是楚茵小姐!她的外貌……易容吗?”难怪那日在溪水边,见他盯着她没被乱发遮住的眼看时,她赶忙又拨乱额上的发,唯有那双眼是无法由易容改变的。“没想到,短短四年,小姐不但会武,甚至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梁言纶至今还是无法相信,记忆中,那位柔弱纯真,几至弱质纤纤的少女,会是如今的云窦开。
“只是没想到小姐拥有能……困住王爷的术法!”王爷有武罡浩气,向来连兰若秋这等高明术者,都难以真正影响到主子,楚茵小姐短短四年有这样的能力,实难置信!
“能困住本王的术法,世上只有一人,水上神殿内的前辈,也就是三百年来被轩朝唤作‘仙者’的人。”想着云窦开紫囊中放出的术法,关长天沉声道。
“云窦开是仙者?!可是,她不是楚茵小姐吗?”梁言纶震惊且不解,“王妃若是仙者,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从小到现在……陷于如此困境?”
“不,她背后的高人才是‘仙者’前辈。”
“背后的高人……王爷是指,峒武帮那位五当家?!”这个答案同样令人错愕!
“通知兰少相,告诉他,本王有一件他绝对感兴趣的消息。”
仙者想从中阻挠他和楚茵吗?既然如此,就请兰若秋和仙者来场感人的“师徒会”吧!
“你活着……这不是梦,你真的还活着……楚茵。”直到此时,关长天才能定下心,感觉这确定的事实。
“王爷!”梁言纶见他整个人双臂撑到石桌上,面庞的神色是再也掩盖不住的震荡与激昂。
四年前当夜,关长天赶至“瀑汨河”,属下几乎不及反应,他已冲身跃下急瀑的江河,疯狂寻捞江河,肉身之躯终究敌不过天然汹浩的江水,力竭犹不愿上岸,几乎要被江水淹没,及时被几个武卫统领们身缚粗绳跃进江中,将他硬架上岸。
从来不轻易显露心情的主子,那是梁言纶唯一见过他最为失控的一夜。
“言纶,你猜如今的她,会是怎生的模样?”关长天忽问。
“从以前焰枫郡主总是赞美小姐灵秀脱俗,言纶相信此刻的小姐定然更加美丽。”
“是呀!”回想当年,关长天绽出难得的笑容。“四年了,当年的她,还有着几分未脱稚气的模样;如今的她,虽是隐于人皮面具之下,定然更加成熟不同了。”
每年看着她的成长,亲自教导着她一切事情,初时她还喜欢坐在他膝怀上读书、写字,十四岁后,她自觉长大而不愿这么做,见他不悦后,才又乖乖的坐回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