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暧昧不明的氛围里,戚宝宝头一抬,本想开口说些让博玄溟开心的话,竟瞥到前方十步之外有抹热悉的身影,令她不由得喊出声。
“爹!”戚宝宝拔腿而奔,单这一眼她绝不会错认。
傅玄溟见状,紧接着尾随在后。他没看过她跑得那么慌、那么焦急过,怕是错过便不再有机会了。
男人的脚力自然比女孩子家快,尤其是像傅玄溟这样的练家子,足下奔走的工夫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戚墨在哪里?”他还没有认出戚墨的背影。
“那个穿蓝底黑襟的人!”戚宝宝不愧是自幼习画,过目的东西都不会忘记。
人家是用脑子记事情,他们却是用眼睛来记录。戚宝宝天生就有这种厉害的工夫,连戚墨都夸她其他本事不足,但眼力好得让人钦羡。这对舞文弄墨的人来说,天资难得。
“才一眼而已。”傅玄溟真是佩服她,这距离颇远,过往路人又多如繁星,他得细看才能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我爹他束着发,后头绕了绳……”为什么老爹头上绕条绳哩?戚宝宝方感到怪异,傅玄溟就循着她给的指示找到相似的背影,立刻拉着她往前迈进。
拖着一个步子又小又慢的丫头,傅玄溟根本施展不了身手,眼看着街市人潮汹涌,戚宝宝怕将人给追丢了。
“博玄溟,你替我追去,再拖下去人铁定不见。我爹你是见过的,不是吗?”
“你随后跟上!”话一落下,傅玄溟便在人群里钻奔,矫健的身手很快就将戚宝宝落在身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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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真的是你呀!”
“哎呀,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没事跑到这里做什么?”
小巷底、暗无天,两侧低矮的飞檐,将巷道的天给遮掩,外头的天光,探不进其间。
巷内,一对久别相逢的父女,抱在一起又跳又叫的,压根儿不像是失散半年哭哭啼啼的相会,反而是无比地雀跃快活,像小孩那般的嬉笑打闹。
候在一旁的傅玄溟不禁呆愣,没见过世上有哪对父女如此不庄重。因而令他联想起,自己昏迷后的苏醒,她也是抱着丁尧笑得欢天喜地,活像闺女出阁。
“爹,你眼睛怎么了,遮个眼罩做啥,是不是伤到了?”半年不见老爹,戚宝宝没想过一向爱美成性、风流潇洒的爹爹竟蓄了满脸胡子,掩去泰半容貌,就连右眼上的眼罩,更是将原本斯文的老父变得粗扩落拓,没以往的风雅。
戚墨不正经的笑开来。“嘿嘿嘿,老爹这样有没有更像个武夫呀?”
“爹,这个模样真是丑哪!”戚宝宝看惯了爹爹原本的书生模样,实在很不喜欢老爹此刻的狼狈。“让娘看见了,定会红杏出墙的。”
大掌不客气地拍上戚宝宝的额面,戚墨嚷了声。 “呸呸呸!死丫头,你娘对我可是死心塌地,外头的男子有我俊吗?你爹爹虽一把年纪了,但可是老来俏哩!”
这种不害臊的话音刚落,后头的傅玄溟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他不知道戚墨说笑的工夫一流,当初在衙府仅有片面之缘,之后他就杳无音讯了。
“他……”光顾着和心肝宝贝重逢,没留心后头这男人身着官服,一瞧就是凤阳城里的捕快。“你怎会和他搭上?”
“戚先生,在下傅玄溟,凤阳衙府里的捕头。”
戚墨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听闻他的来头之后,脚底抹油,有着想溜之姿!
“爹!你要走哪儿去?”
“宝宝,你爹半年来躲在这儿连城门边都不敢踏,就是拜凤阳衙府所赐!”戚墨本是好性子的人,但说起这话便气了起来。“如今你竟然也来到城内,到底是谁带你来的?”
“回戚先生的话,是在下无礼,将宝宝带进城中。”傅玄溟刻意略过自己绑了戚宝宝这回事。
“宝宝?他喊你宝宝?”戚墨一听到他亲昵地说着宝宝的名字,心中一把怒火油然而生。
“戚先生,这里不方便说话。要是被其他人撞见,泄漏您的行踪,那就枉费您半年来的费心乔装了。”
“呿,想要探我的栖身处啊。”没门!他戚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回,岂是如此容易又破送回鬼门关前?
“爹,博玄溟说得有道理,这时辰其他衙役都会定时巡城,到时若被抓到,我们插翅也难飞了。”
“宝宝,这家伙可信?”瞧女儿胳膊向着他那边,戚墨心底酸溜溜的。
“信他总比信他人好。”戚宝宝插腰嚷道,这话让傅玄溟有些宽慰,然而后面接着的那一句,实在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在凤阳城里,咱们也找不到人可以相信了嘛!”
可恶!她后头接的话根本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也是,还是咱女儿聪明。”戚墨揽着戚宝宝又亲又抱的,实在想她想得紧。“爹爹好久没有抱抱你,真想你呐!我的宝贝心肝儿。”
“爹,我已经大了,不是三岁小娃儿了。”在傅玄溟面前,她老爹竟还没端出身为一个男人的架势?
“没出嫁就是爹爹的小娃娃。”戚墨热络得一如从前,这半年来的相思真是磨人呀!“不然我给你取宝宝做啥?就是喊到老也是个小宝贝小心肝儿嘛!”
傅玄溟苦笑,这对父女俩真是一对宝!一个大宝、一个小宝!还真是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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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舍小屋,斗室之内。
戚宝宝一抬眼,诧异此处老旧得像许久不曾有人烟,除了勉强可以遮风避雨之外,简陋得比他们戚家还要寒酸凄苦不知多少倍。
这里虽称不上舒适,但对于戚墨掩人耳目的生活,却有极大的帮助。
“爹,你好歹也将桌子整理一下,都蒙上一层灰了。”戚宝宝伸长指头一抹,立刻枢下不少灰尘。“你打算把自己彻头彻尾变成另一个人就是了。”
她记得老爹以前很爱干净的,凡事都有那么点儿讲究,现在才过没多久,简直就像换了颗心似的,部不像原来的他了。
戚墨嘿嘿笑了声,不管女儿嫌弃的嘴脸,用衣袖挥了挥桌面,再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粗鲁得无半点风雅文人的气质,活脱脱是个粗汉子。
“爹爹我厉害吧?要骗过敌人,得先骗过自己。这祖先有云:‘兵不厌诈。’这可是战争!你老爹正和他人打一场生死仗,得赢才有命可活。”
“戚先生,这半年来委屈您了。”傅玄溟语带歉意地说道。
“是啊,托你们衙府的福,可把我完完全全变了个人,连我家闺女都嫌弃。”说来说去,不都是他们的错!
傅玄溟陪笑,竟也无半点不自在。“足以见得戚先生的智慧,换是普通人或许早巳慌了手脚。”
戚墨皮笑肉不笑,这小子灌他迷汤是怎么着?以为他耳根子软吃这套吗?哼!他可不屑,呸!
“爹,你说和衙府有关,到底半年前发生何事?”
戚墨摇摇头。“那简直是恶梦一场啊!记得绘完人像没多久,我人正从衙府离开,后边竞有个蒙着脸面的男子对我穷追不舍,这一追还将我逼到了急湍边,抢我东西后还要杀人灭口!”
“戚先生怎知道是衙府里的人?”
“那口音我在里头听过,虽说对方换套农衫蒙了睑面,但那时印象就是特别清楚。好在我牙一咬,跳下川中得以活命,要不真的成了一缕冤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