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观心头一紧,凝眉的同时,迅速地张手,将她按压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搂住。“没事的……这孩子一向能逢凶化吉,这次一定也是这样的……”
她伸手从他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肩,一点也不迟疑地将头埋进他胸怀中,轻轻颤著。
“没事的……”他安抚地轻拍著她,低声道。
她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那样地理所当然……像是找到了归属,安心了……
他静静抱著她,并不是挺紧,却足够让她贴紧他、足够让她感受到他的温暖与他所给予的包容。他感受到她的彷徨、心疼她的恐惧。
许久,凤语笺才松开手,垂著脸蛋有些突兀地转身,不想让他瞧见她的脸,用力抹去挂在脸上的泪,平淡地道:“饿了吧?”
“嗯。”他望著她的背影,平淡地回应道。
“刚煮了粥……”她仓猝地望了他一眼,快速地离开。
他依旧静静望著她的背影,没有点破什么,只是似有若无地再“嗯”了一声。
“大哥!”
凤语笺尚未消失在他眼前,门外就传来贾乡的呼喊。
凤语笺迅速回过头,用著依然惊讶,却含著期待及恐惧的眼神看向他。
“没事的。”他快速往门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时,他肯定地说道。甫说完话,便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门外,游钫之低著头,一副忏悔的模样,站在贾乡身边。
“钫儿!”凤语笺小步地奔了过去,紧紧托住他的脸蛋,目不转睛地盯著。“受伤没?”
“没有,娘……让您担心了。”游钫之感到愧疚。
确定儿子没有受伤后,凤语笺扬手赏了他一个耳刮子。“你……你明明知道不能下山去……”
“我知道错了,娘。”捂著火辣辣的脸,游钫之甘愿受罚,无辜的眼眸望著走向他的游少观。“爹,我让娘担心了,还让她手疼……我错了。”
“知道就好。”游少观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瞪著他,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就要教训起儿子。“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大哥,钫之是由人带回来的。”贾乡在一旁说道,揉了揉游钫之的头。这孩子也真是够爱玩的了,恐怕颂卿国都玩遍了。能让这对夫妻这般惊慌的,他恐怕是第一人,好在一切平安无恙。不过带他回来的人似乎大有来头,一身华服,身旁还有好几个随从呢。
“你带山下人上山?”游少观与凤语笺皆皱起眉头。
“不是啊,他们是……是……”游钫之把声音压低,鬼灵精怪地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道。“是讼卿国的太子爷和公主呢。”
“颂卿国的皇室?”三个大人都愣住了。再怎样太子也不会亲自送一个孩子回家呀,难道是有什么企图?
“是呀。”游钫之点著头。“而且呀,娘,太子爷是来找您的。”
“找我?为了什么?”凤语笺疑惑。
“说不定是因为知道娘美艳动人吧……”歪著头,游钫之不怕死地猜测道。
游少观的眉皱得更紧了,瞄了妻子一眼,没去理会自己声音中浮现出的暴躁,沉声问道:“你是如何与他们牵扯上的?他们现在人在哪?”
“这说来话就长了。至于在哪呀……那公主似乎对咱这枫树林很感兴趣,虽说叶子都掉光了,可还说要去看看。”游钫之小心地离他爹远些,依然是那副欠调教的模样。呼,好险好险,太子爷能跟著他回来真是太好了,顺利转移了爹娘的注意力,否则他可能会被教训得很惨吧。
“那……咱去看看吧。”凤语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这般说著。好歹……也是个太子爷,叫他来见自己,似乎也说不过去。
“甭去!”游少观横眉一竖,拽住她的手,毫不掩饰怒气。“叫他来。”
凤语笺眯著眼瞄他,不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霸道,可心里就是不愿这般地被他指使。凭什么得听他的?!
贾乡站在一旁,悄悄地将游钫之往自个儿身边拉,目不转睛、好生敬佩地望著这对互瞪的夫妻,虽说两人不分轩轾、势均力敌,可他真是佩服大嫂啊,敢这般公然地“忤逆”大哥。
“吵起来了?”一个声音这样问著。
游少观愣了下,本以为是妻子开口说话,可凤语笺就在自己面前,于是连忙转过头去。
差不多五步远的地方,有个妙龄少女跟在一名俊雅的男子身边,笑望著他们。
凤语笺愣愣地望著那少女,而游少观及贾乡则是快速地转头望了凤语笺一眼,接著又看向那个带著浅笑的女孩……
五步的距离,够近了,近到他们因为此时此地两位女子的相似而感到惊讶。
“姊姊。”呈玉公主常姮优雅地福身,轻声唤道。
***
“爹,你冷静一点,坐下来喝杯茶吧。”游钫之拉了拉游少观的袖子,后者脸色凝重,望著窗外正在谈话的两个女子。
他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妹妹?甚至……还同皇室牵扯上关系。
虽说他也是近来才知晓她的一些事,可一想到这般重大的事她竟然瞒著他,心底便生出一股不快。
“太子爷,您跟我爹说几句话吧。”游钫之转身对著甫进门的冯羿说道。
“嗯?”冯羿微微一笑,这般应著。
游钫之顿时觉得像被丢进了满是猪皮的油腻木桶中,不仅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手脚也都被绑住了似的。这个太子爷的气势还真不输给他爹爹呀,山下人怎么称呼这样的人呀……好像叫“笑面虎”是吧?
“她们姊妹俩应是在常姮极小的时候就分开的,因此……就如同常姮一般,尊夫人也不晓得自己有个妹妹吧。”
游少观瞄了冯羿一眼,眼神中并无善意。他不是不了解他的妻,关于她妹妹的事,她一定始终挂记著,却不愿让他这个丈夫来分担烦忧。
冯羿并不在乎游少观的冷眼以对,只是为这对夫妻的互动感到有趣。
他们两人的关系挺令人玩味,有点冷淡却又有著新婚夫妻的羞赧和暧昧……这样复杂的情愫出现在已同衾八年的夫妻之间,颇令他好奇。
不过,别人的事情一向很难留在他心上。冯羿的视线往窗外去,他望著同凤语笺站在树下的常姮,脸上浮现专属于她的笑容。
树下,凤语笺愣愣地将两块同为一对的玉坠子拼在一块儿,说不出话来。
这块玉坠,是母亲分别挂在她俩颈上的,是她俩相认的唯一凭证,她一度认为这块玉坠或许早就让有心人给夺了去,她万万想不到姊妹俩竟然能有相众的一天。
她抬头,望进常姮那双蕴著神秘浅笑的眼中。
记忆中,那个有著柔嫩脸蛋、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儿;那个笑起来让全家的心都酥了的小娃儿;那个小小年纪便对甜的食物极为喜爱的小娃儿……如今已同她一般高了。
“我的名儿,本来是什么?”常姮问道。
“涵儿。”凤语笺的声音像过了水一般,轻声回答。“凤语涵,涵养的涵。”
“笔划好多。”常姮的声音有点忧郁。
凤语笺掩著嘴笑了。
“我想小住几天。咱姊妹俩好不容易相聚了。”
“小住几天?”
“行吗?姊夫会不会不高兴?”常姮撇过头,望向始终朝这头看来的游少观。
“他不重要,要紧的是……我怕你住不惯这简陋的地方。”
“这儿挺好的呀。”常姮环顾著四周,眼神回到凤语笺身上。“要不,姊姊您搬进宫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