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新婚之夜他便明白地表示,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
棋子!对他而言她的意义不过如此,又怎会懂得尊重她,在外头替她留一点颜面呢?
他根本有意侮辱她。
她愈想愈气,朋友一席话勾起了三个月来的无边怨怒,她重重呼吸,忽地一甩画笔。
“我也要去!”
“去哪儿?”
“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咬着牙,“酒家也好,俱乐部也好,谁规定那种地方只允许男人出入的?总也有适合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你是说——”朋友愣愣地瞧着她,似乎被她燃着火焰的黑眸惊怔了。
“他能纵情声色,我为什么不能?”
☆ ☆ ☆
是啊,他能,她为什么不能?
赵晴媚不服气。
所以她来到这里,连续几晚。
黑蔷薇,这间位于中山北路上的高级俱乐部,是口耳相传于上流社会女性之间的最佳行乐场所、堕落的天堂。
出入于其间的女性,有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企业大亨的地下情妇,有平日被男人收为禁脔,来此销金平气的高级交际花,更有诸如赵晴媚一般,不甘寂寞的政商界贵夫人。
她们来此,除了放纵本身浪荡的因子,更多的原因常是为了报复这个父权主义至上的男性社会。
男人能,女人为什么不能?
这是她们为自己所找到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韩影能,她为什么不能?
这是赵晴媚为自己找的借口。
她懒懒地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贵妃榻上,微眯的美眸流转,懒懒地欣赏正于大厅中央透明舞台上进行的节目。
几名穿着轻纱的美丽舞娘与只着一件短裤的健壮俊男随着慵懒的谜魂乐摇摆着性感的肢体,面上挑逗妩媚的神情在五彩的雷射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要酒吗?还是烟?”一名穿着白衬衫的侍者弯腰问她,衣襟半敞,裸露古铜色的胸膛,唇边邪气的微笑与黑瞳诱惑的光芒相互辉映。
赵晴媚微微侧转过脸,艳秀绝伦的容颜落入对方黑色幽潭里时,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
她轻声一笑,满意于自身美色造成的效果。
“要不要来一支?”侍者低俯于她耳边,吹着性感的气息,手指夹着一根烟在她眼前晃荡。
大麻。
赵晴媚知道这烟是什么,也清楚它所能达到的效果。
“只要一口。”她嗓音低哑,由着他划亮火柴为她点燃,并亲自送进她弧度优美的红唇。
她一个吞吐,果然只吸了一口便推开了他。
大麻带来的极乐感觉她并非不曾经历过,尤其在美国念大学那几年,更是学生舞会必备的圣品。
她抽多了,经历够了,不需要再重温那种仿佛飞上了天,高亢异常的兴奋。
只要一点点神智迷离就可以了。
见她推开了烟,侍者改将一只水晶杯递到她面前,“白兰地?”
“不喜欢。”她直率地拒绝。
“威士忌呢?”
“不好。
“龙舌兰?”
这男人还真是不死心呢。她忍不住好笑,睨了他一眼,“不喝酒不行吗?”
“赏我一点眼福吧。”他也微笑,半勾魂地,“我想见见美人脸红的好看模样。”
“那么就给我一杯琴汤尼吧。”
“琴汤尼?”
“没有吗?”
“有。当然有。”他转过右手端着的托盘,在三、四杯酒中选了一杯,“小姐要的,”凡赛斯出品的璀璨水晶杯在她眼前折射着五彩,“琴汤尼。”
她樱唇微扬,玉臂一伸想接过,他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喂你。”炯然的黑眸锁住她,低哑的嗓音恍若上等丝缎性感地拂过她。
她心一跳,不觉张大朦胧美眸。
“赏我这份荣幸?”他看出她的犹豫,轻轻诱哄着。
她沉默着,好半晌终于绽开一抹嫣然微笑,但还来不及表示赞成或反对,便听一阵严厉的嗓音划破了性感的空气。
“离她远一点!”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令赵晴媚蹙起蛾眉,一面直起上半身,一面流转眸光,落定一名不知何时来到的不速之客。
“韩影。”她涩涩地唤,瞪着眼前气势凌人的英伟男子。
他同样瞪着她,浓黑的剑眉画着锐利的弧度,薄薄的嘴角衔着愤世嫉俗,幽深黑眸则蕴着浓浓厌恶。
在足足瞪了她十秒后,他转过眸光,凌厉的眼神逼得方才对她百般挑逗的侍者立刻喃喃告退。
然后他又转回眼眸,依旧冷冷地瞪她。
他不高兴,相当的不高兴。
哈,他有什么权利不高兴?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他一字一句回应。
“我在这儿,是因为我高兴来。”她语音清冷,“可是这里不是你习惯来的地方吧。”
他黑眸一闪,“那我习惯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女人更多的地方吧。这里——”她微微笑,有意无意地顿了顿,“比较适合女人来。”
“因为男人多吗?”
“或许。”她轻描淡写地答。
他下今颔一紧,“起来。”
“什么?”
“我叫你起来!”
严厉的呼喝只更激起她的倔强,抬起美丽的下颔,“凭什么?”
“凭我是你丈夫。”
“哈。”她不屑地冷哼。
这不屑的态度仿佛激怒了他,他忽地一伸手,毫不温柔地硬拉她离开软榻。
她细嫩的手腕吃痛,“干什么啊?”
“跟我走。”他冷冷命令,一面拖着她往俱乐部门口走,不容反抗。
她踉跄地随着,敏感地察觉周遭每一个人皆对这样的情景投来好奇的眼神,强烈的屈辱感倏地攫住她。
“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
“放开我!”她再锐喊一声,同时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挣脱他钳制她的手。
韩影蓦地停住,转过高大身子,钢铁般的双臂将她紧紧扣在胸膛前,“别动。”他警告着,炽烈双眸直直灼入她眼瞳,“别逼我做出更令你难堪的举动。”
她呼吸一窒,抵住他坚硬胸膛的心房跳动剧烈,双腿却在他严酷的眼神下不自觉发软,“你——”
“还要面子的话就乖乖跟我走。”
☆ ☆ ☆
她还是跟他走了,虽不是心甘情愿,却不敢再妄图挣扎。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如果她再反抗他,他会不惜在公众场合与她撕破脸。
他出身低微,丢得起这种脸,她赵晴媚可不。
她丢不起。
于是,她只能恨恨地由他带着离开俱乐部,坐上他的凯迪拉克,一路风驰电掣地飙回两人位于台北市中心的新居。
他拖着她上楼,拖着她进家门,拖着她进房,接着狠狠将她往桃红色的床榻一推。
她重心不稳,跌落在床。
“你做什么?”她放声怒喊,在自己家里,再也毋需伪装。
“我让你清醒一点。”他同样高声同应。
“清醒什么?”
“你好,敢夜夜给我出入那种地方。”
“那又怎样?我没做错事!”
“你竟敢这么说?”
“本来就是。”她瞪视着他,幽眸燃着两道烈焰,“你可以出入酒家,我为什么不能上俱乐部?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社交圈,很公平。”
“公平?”他一声怒吼,蓦地低下身子攫住她的手腕,“你跟我谈公平?”
低冷的语音满蕴危险,她却倔强地不肯承认害怕,“不可以吗?”
他瞪着她,好半晌,忽地迸出一阵狂笑,笑声阴冷严酷,恍若刺耳的金属无情地刮着她耳膜。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妄想跟我谈公平。”从他的眼神到嗓音,都是无穷无尽的冰冷,“到现在你还不清楚身为一颗棋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