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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这匪夷所思的提议,高欢觉得就算有人用锤子砸在他头上,也不会有这么晕的感觉。“你、你不介意我有其他女人?”

  哪怕肠子早已打了无数个结,昭君仍微笑地告诉他。“如果说我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但只要能嫁给如意郎君,我愿意宽容。”

  高欢见她如此真情相许,不由得心痛,更遗憾她身为郡主,让他高攀不上,因此狠心不理,再刁难道:“郡主不怕我厚此薄彼?”

  听他此言,昭君再难绷住快乐的面纱,她笑容僵硬地回答道:“君心似铁,妾心如火。若火不能融铁,妾只能认命,绝不相难!”

  高欢被她坦诚的目光和宽大的胸怀感动,很久以前就听说昭君郡主不仅相貌出众,而且颇具胆识,与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如今印证了这点,不由得对她的敬重远在爱慕之上。

  相较之下,高欢也为自己一再用兰芝伤害她的拙劣手法感到愧傀,可是话既出口,他一时也难以改口了。

  “郡主……”他支吾难言。

  他的迟疑让昭君很难过,所有能做的保证和让步她都做了,她得保留最后一点点自尊。因此像怕听到他的拒绝似的,她出声阻止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托媒人到恒安王府提亲吧,我等著你迎娶我进门!”说完,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高欢本想送她,可看到远处树影中走出她的婢女,他站在了门口。

  注视著那消失在月光下的俏丽身影,他无声地回答她。“不,高贵的郡主,无论多么喜欢,我都不能娶你,除非我──”

  ***

  心情复杂的昭君悄悄从杂院后门回到家。

  这道门是专供住在杂院内的仆人们进出茅厕用的,因此平日都不上锁,而穿过杂院,就是洗染坊。很久以前,这里曾是绣坊,因此有道小门直通昭君住的小院,以便她随时到绣坊学女红。

  后来因为前院新建了绣楼,此处便改成了洗染坊,这道门也被锁了。

  直到昭君长大后,有次为了出去玩耍,发现了这道门,并将其打开,从此这里成了她的私人通道,除了贴身婢女,连她的弟弟都不知道。

  此刻她们穿过寂静无人的杂院和洗染坊,悄无声息地回到小院,她要春水去睡觉,用微笑告诉她:她们安全了。

  不料,才跨入房门,她就看到弟弟正坐在茶几边等著她。

  “睿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吃惊地问道。

  娄睿盯著她,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都过半夜了,我高贵的姊姊不在房内睡觉,到哪里去了?”

  昭君心虚地想编个谎话,但想起眼前这男人是自己的孪生弟弟,要想欺骗他是不可能的,于是坦白道:“去宁安殿了。”

  “找高欢?”熟悉的眼睛不赞同地盯著她,仿佛在谴责她的荒唐。

  “没错,我去找他。”昭君不悦地说:“你少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去问他为何将我送他的东西退回。”

  “仅仅如此吗?”娄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让她担心自己身上是否还遗留著曾与一个男人激情拥吻后的痕迹。可是她不敢低头查看,怕弄巧成拙。

  “当然是如此,不然还会有什么?”她以不耐的口气掩饰内心的惊慌。“你回去吧,我累了,要说什么明天再说。”

  娄睿淡淡地问:“他怎么说?”

  “谁?”昭君看著他,一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当然是高欢,还会有谁?”娄睿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

  “喔,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待了那么久?”娄睿轻敲著身边的茶壶。“我在这里可是等了不短的时间呢!”

  昭君很恼怒他审犯人似的态度,生气地说:“我去哪里,跟人说了什么话,都得一件件、一句句的告诉你吗?”

  “那不是我们自小的约定吗?”娄睿看著她,以不容置疑的神态说:“而且,你不要忘记,占孪生子之利,你想些什么我都会有感应。”

  “什么意思?”昭君防卫地看著他,担心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娄睿站起身道:“意思就是你可以信任我,不管什么事都不要瞒我。”

  看著他往门口走去,昭君暗自松了口气,今夜她不能再承受更多压力了。

  可是走到门口的娄睿突然回头对她眨眨眼睛。“喔,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今夜不止是我在等你,父王也等了你很久。”

  “什么?父王等我?”昭君头皮一紧,急忙拉住他。“把话说清楚。”

  见她紧张,娄睿停住脚步。“你以为我深更半夜跑到你这里来打坐是潜心修佛哪?老实告诉你吧,是你前脚刚走,父王就要我来找你。见你不在,怕父王查问,我只好谎称你身体不适已经睡了,这才搪塞过去。要不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我才不想在这里枯等呢!”

  “谢谢你。”知道他为自己的行踪做掩护,昭君很感激,但也很好奇。“我本不想出去,可后来睡不著,才临时起意去找他。父王为何那么晚还找我?”

  娄睿轻蔑地撇撇嘴。“还不是贾显智,他刚谋了个新差事──太仓执事郎,那可是个肥缺喔!他很快就要到洛阳赴任,因此今夜赶来再次向父王提亲,看来这小子升了官也没有忘记你呢!”

  “太仓执事郎”官品虽不高,但直属库部尚书管辖,有很大的实权,是个许多人渴望的职位,如今贾显智得到了那个肥缺,说明贾府与朝廷关系匪浅。可是不管他的地位如何,昭君对他的感觉不会改变。

  “我可不要他惦记著我,反正我不会嫁给他。”她坚定地说。

  “他好像并不在乎你怎么想的。而且,他的固执有时还真让人害怕。”娄睿说完就离开了。

  昭君细细玩味著他的话,想起在永宁寺前他粗暴的态度和冷酷的目光,一种令人小愉快的战栗掠过她心头。

  不,他那么平庸的人,不可能有胆伤害任何人。

  可是,他阴冷的目光,粗鲁的碰触依然困扰著她。她遂安慰自己道:他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粗鲁,是因为求婚遭到拒绝伤了自尊,等他明白她对他只有友谊,没有感情时,他就会恢复以前的温和有礼,把她当朋友看的。

  如此自我安慰后,她的思绪由他转到了高欢身上。她想起他们之间那惊天动地的亲吻,想起他有力的胳膊环绕在她身上时带给她的悸动,想起他火一样的目光燃烧著她的感觉,也想起他绝情的话。所有这些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经历,让她在回味无穷的甜蜜中也有难以说清的苦涩。

  他真的很爱那个叫兰芝的女人吗?

  他也以那样的方式亲吻她吗?

  而她,真的能与其他女人分享他吗?

  她知道要想得到他,她必须跨越许多难关,尤其要面对家人的反对,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理解和接纳,而他,会给她那样的支持吗?

  在忧虑和希望中,她度过了很不安宁的一夜。

  ***

  接下来的两天,她未见高欢来提亲,倒是即将赴洛阳的贾显智几乎每天都逗留在恒安王府,不仅对她十分亲切温柔,而且对她的家人也非常殷勤有礼。

  喜欢的男人不来,不喜欢的男人像赶不走的苍蝇。昭君心里很烦,想去宁安殿找他,可娄睿像个影子似的跟著她,还不时暗示她远离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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