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她不禁彷徨。
拉开薄薄的纱帘,她打开了半扇窗,仰头凝望苍沉的天色。空气有点湿,有点凉。
像是要下雨了。
她想,整个人靠在窗边,思绪随夜风漫舞。
他究竟为什么非执意要她不可呢?她是个如此平凡的女人,曾经有过失败的婚姻,如今只是个平凡的白领上班族。
她知道自己长相还算美丽,甚至被公司里无聊的男同事们捧为翔鹰之花,她的家世也不错,是台湾商界的名门千金。
她的外貌与家世也许会成为大部分男人追逐的条件,可对谭昱而言,这些应该都不算什么。
身为纽约华人望族呼声最高的接班人,身为谭氏投资的资深台伙人兼总裁,谭昱早已不缺名声与财富,当然,身边也不乏美女围绕。
可不知为什么,他拒绝了美国所有名媛淑女的追求,身旁也不曾出现过固定女伴。
根据某些八卦杂志报导,即便是那种非携伴出席不可的社交宴会,谭昱也经常我行我素地单身赴会,因为没有门房胆敢因为他不带女伴便将他挡于门外。
有些杂志推测他可能是个同性恋,有些则猜测他在出生地台湾也许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青梅竹马的恋人——这当然不应该是指她,她跟谭昱,其实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
但,他却口口声声扬言要定了她。
为什么?她究竟哪一点吸引了他?荆晓晨实在不解。
将近七年的婚姻让她明白了朱廷生为何要她,可谭昱……
她沉沉叹息。
自从他闯进她的生活后,她从来不曾理解过他。而每一回他的经过,都为她的生活带来轩然大浪。
她真的有些害怕,怕这一回他来台湾,仍然不肯放过她。她也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回他拿翔鹰集团当收购目标,正是因为她。
哦,老天,他就要来了。今晚抵达台湾,明天早晨她便会在办公室与他重逢。
她该怎么办……
雨忽地飘落了,在她神思不定之际,密密绵绵地在窗外织成一幕湿凉的网,
她仰起容颜,有半晌,只是停留原地,任沁凉的雨丝覆落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然后,当雨滴沾上了她浓密的眼睫,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也许该关上窗户。
涩涩一牵唇角,她抬手正打算闭紧窗,街角路灯下一个朦胧人影忽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人影瘦瘦的、长长的,不顾细雨纷飞,挺拔地站在原地。
是个男人,而他正仰头定定凝望她的窗——
不,他看的不是窗,他看的……是她。
谭昱!
荆晓晨蓦地领悟远处正痴痴望着她的男人是谁,一颗心也在乍然醒觉后激快地律动起来。
谭昱……他为什么知道她住在这里?为什么要伫立在街角守望她?
他在等什么?在盼什么?
心跳得好快,手紧紧地攀住窗。
她想移动,想关上窗,离开窗边,可不知怎地,她全身发僵,一动也不能动,仿佛被他的眸光给定住了。
她颤着呼吸,望见他忽然从西装外套内袋里掏出手机,拨着号码。
果然,屋内一阵音乐铃声随之扬起。她转过头,瞪着客厅桌上闪闪发亮的手机。
他连她的手机号码也知道……看来,她逃不了了。
接起电话,她没有说话,他也默然不语,唯闻彼此呼吸的声音。
然后,她终于忍不住了,颤颤开口,“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他嗓音沙哑得惊人。
“你别……站在那了,外头下雨,你会淋湿的。”
“我已经淋湿了。”听来竟蕴着点笑意。
“不怕感冒吗?”
他没回答,好一会儿,“晓晨,你可以再站到窗边来吗?”
她闻言,身子一僵,接着缓缓旋身,回到窗边。
“我已经过来了。”她低声道,眸光落向逐渐被蒙胧雨雾隐没的他。
“我知道,我看到了。”
她看见他扬起衣袖,抹了抹眼,似乎想认清她。
“雨越下越大了。”
“嗯。你把窗户关上吧。”
“……那你呢?”
“我想……再看看你。”他顿了顿,“晓晨,你先别离开,让我看看你。”
“你——”她喉头一紧,“明天不就看到了吗?”
“我知道,可我忽然……有点等不及。”
天!
某种奇异的酸涩匆地冲上荆晓晨鼻尖,她闭了闭眸,深深呼吸,“谭昱,你快走吧,雨真的很大了,我要……我要睡了。”
“你去睡吧,晚安。”语毕,他挂断电话,可人却依然站在街角不走。
他究竟想怎样?他才刚到台湾,就已经准备要颠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吗?
她好不容易结束了一桩可笑的婚姻,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力量谋求生活,好不容易感觉自己坚强了、独立了,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了,可他却……
他究竟想怎样?
WW WW WW
在看着一直念念不忘的佳人撑着把红伞缓缓步向他时,谭昱心脏一扯,沉黯的眸不禁点亮灿芒。
她终究是关心他的,是吧?否则不会特意为他送伞过来。
她是……她还是在乎他的!
心忽地飞扬,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抬起脚便急急往她迎去。
“晓晨!”俊唇扬起的笑弧是其他女人从来不曾得见的。
荆晓晨却只是淡然回凝,“这伞给你。”她递给他一把黑色雨伞,待他把伞撑起后,又递给他一方手帕,“擦擦睑吧,你全身都湿了。”
他接过手帕,随意地抹了抹脸,湿透的发缯凌乱地贴在额前,更增几分狂野的性感。
他其实是长得很好看的,这么好看又有才气的男人,应该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女人啊。
“……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
“其实我是开车来的。”他笑,指了指停放在街道另一侧的银色BMW跑车。
她瞥了一眼,“那就快开车回去吧。”
池没有动,她冷淡的口气令他攒起了眉,“晓晨,你还怪我?”
“怪你什么?”
“五年前的事。”他深深睇她,意欲从她的表情寻找端倪,“你还怪我破坏你的婚姻?”
她默然。
“晓晨,你既然跟朱廷生离婚了,就表示你应该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明白了。”她打断他的话,
他等着下文。
“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会接受你。”
他面色一变,“为什么?”
她静静望着他,“谭昱,七年的婚姻让我很累了,现在的我并不打算跟任何男人再交往。”
“我知道你会累,我还特地给了你半年时间。”谭昱走近她,右手搭上她的肩,“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离婚了,我忍到现在才来找你就是希望给你一点时间平复心情……”
“那就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她温言道。
“你——”他脸色发白,瞪视她的眸子闪过复杂光影,从激跃,到沉黯,再到阴森,“你是认真的还是敷衍我?”
“我当然是认真的。”她试图说服他,“真的,谭昱,我不想再谈感情了。”
“你说谎!”他厉声指控,“那你跟纪礼哲是怎么回事?”
她一愣,“礼哲?”
“你敢说你跟他毫无关系吗?你敢说你担任他的秘书、日日在他身边为他分忧解劳完全不存任何私心吗?”他质问,眼眸火光灼炙,“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你不想再跟男人有所牵扯,为什么纪礼哲是个例外?”
“你误会了,谭昱,礼哲只是我学长……”
“他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是翔鹰集团总裁,而你是他最信任的得力助手!”他低吼,“为什么你什么工作都不找,偏偏要去当他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