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火的照映下,手中的银戒闪闪发亮,它的线条婉约柔美,雕纹更是错综复杂,随着光影的交错,中央清雅绽放的芙蓉似乎也在摇曳生姿,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设计者的别出心裁,以及雕琢者的手艺非凡。
饶是没有任何鉴赏能力的路晓香也觉得这只银戒美极了,然而华元朴瞧了,却只有一肚子的火。
该死的!究竟是谁!
是谁胆敢未经他的同意,擅自将他弃之不用的设计图拿去制作银饰,甚至还敢假藉他和绚银坊的名义将这只银戒卖出!
「权放兄,如何?这只银戒够美吧?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相信有人可以利用线条将芙蓉花设计得如此栩栩如生呢!这只银戒怕是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考不考虑买给尊夫人呢?」见华元朴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手中的银戒,陈中心中一阵窃喜,连忙乘机推销。
「不晓得陈兄花了多少钱买到这银戒的?」华元朴声音很轻,让人听了觉得无比悦耳,然而路晓香可不这么想。
因为距离极近,她可以敏感的感受到身旁那昂藏身躯所散发出来的怒气,虽然害怕,可她还是勇敢的扯了扯那湛蓝色的衣袍,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大掌温柔的抚触。
「神镌之作可不便宜,整整花了我一箱的金子呢,不过权放兄若是喜爱,我就给你个友情价,两倍价就成了。」陈中开心地亮出心中的如意算盘。
「太贵了。」华元朴摇头。
「权放兄,这可是合理价啊,神镌之作可不……」
「我是说你用这个价买这银戒太贵了。」华元朴断话。
明明就是有瑕疵的东西,哪值一箱黄金?何况以那雕铸手法来看,那只银戒根本就不是出自于绚银坊!只怪他的眼光太差,只看到那朵芙蓉摇曳,却没发现那芙蓉缺少了一股清灵之美。
「怎么会?神镌设计的银戒都是这个价,要是银镯子,那可要贵上好几倍的价了。」
「陈兄所言有理,不过在下恐怕无力负担两箱黄金的钱,只好辜负陈兄的好意了。」一顿,拉着路晓香起身。「对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咦?权放兄你等等啊,价钱好商量,你若是嫌贵,咱们……」
华元朴没有停下脚步,他二日下发地快速步下楼梯,不一会儿,就出了客栈。
走在大街上,他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而一旁的路晓香瞧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开口询问为何他要假冒身分,更不敢开口问为何要欺骗别人他们是新婚夫妻,只是贴心而沈默的跟在他身边。
「香傻蛋,咱们明日就离开夏府。」
「您……又要上青楼了么?」小手抚上胸口,不明白里头为何会发酸。
看着天边的一弯弦月,华元朴做出一个决定——
「不,咱们回绚银坊。」
「绚银坊?」
「对,回我的家。」
看来他是离开绚银坊太久了,所以才会有人乘机作乱。
盗取他弃之不用的设计图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冒用绚银坊的名义将银饰卖出以牟取暴利,这根本是诬蠛神镌和绚银坊长久以来的名声!
他一定得回去将事情调查个清楚,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个狗胆,做出这样的事!
第八章
马车里,金色的阳光自半掩的竹帘下射进,洒了一角金辉,也照耀了路晓香秀静的侧容。
她肘倚窗台,掌心托着腮,双眼瞧着左手上的书册——事实上,她不识字,只是按照华元朴的要求,摆出这姿势。
她是很开心主子又重拾画笔,不过主子到底有没有必要又画她?画她一点也不能赚钱吧?
「香傻蛋,想知道为何昨夜我在客栈会假冒身分过去看那只银戒么?」此刻,华元朴手拿小狼毫,正快速地在矮桌的白纸上勾勒一弧曲线,他的笔法顺畅而俐落,丝毫不受马车的震动影响。
「想。」
「因为那只银戒是我设计的。」
粉唇微张,忘了自己正给人作画,她抬头看向那执笔的昂藏俊影。「原来主子您也会设计银饰啊?」
笔尖微颤,瞅着那张单蠢可爱的小脸,俊脸有些僵硬。「你的反应完全错了吧?你应该惊讶原来我就是『神镌』吧?」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不是么?
「神镌?」秀眉皱了皱,似乎有点忘了这号人物。
深吸一口气,试着不要跟她太计较。「我就是昨日那两人口中的神镌,那只陈中花了一箱金子所买的银戒就是我设计的。」这下总该懂了吧?
小脑袋瓜总算懂了,只见小脸上,不只粉唇,就连一双秀眸也瞠成了圆形。
「什么?原来您就是那名黑心商人?」
小狼毫笔差点自手中飞出去。
瞪着眼前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华元朴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自他十四岁那年因设计一款银饰而一鸣惊人后,神镌之名便不陉而走,之后只要他设计出的银饰谁不抢着要?
而她这个井底之蛙下学着赞美他几句话就算了,竟然说他是黑心商人?
「你再说一次,我是什么商人?」黑眸微眯。
「呃……」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将真心话给说了出来,小手立刻慌张的左右摇晃,试着解释:「对不起,晓香不是骂您黑心,晓香只是觉得一只银戒就要一箱黄金太过黑心,所以晓香才会觉得『神镌』是个黑心商人,可既然您就是『神镌』,那陈公子应该是胡乱说的,那只银戒根本没那么贵。」
「是没那么贵,因为那只银戒是个瑕疵品,若真要为它定个价的话,大概只值半箱黄金吧。」
「什么?」粉唇又逸出低呼。
「不过问题不在价格,而是那只银戒根本就不该出现!」黑眸内闪过一丝严厉,然而当他瞧见小脸上那抹不安后,立刻又绽放笑容。「算了,不提这个,你还记得在绘香楼时,我跟你提过绚银坊和华家银矿么?」
「还记得。」一顿,又道:「昨日那两位公子也提过绚银坊,可主子您却说绚银坊是您的家,绚银坊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绚银坊是卖银饰的铺子,位在江南,至于华家银矿所开采出来的银矿,自然是提供给绚银坊制银,而华家银矿的所有人,同时就是绚银坊的老板。」
路晓香听了又是一阵惊奇。「这么说来,主子您家里不但有银矿还是开银铺子的?」
「不是我家里,我就是华家银矿和绚银坊的所有人和老板。」黑眸笑吟吟地对上那一双瞬间瞠得大大的秀眸。
「可……可您说您是画师啊。」路晓香就快不能呼吸了。
银矿所有人?银铺子老板?那不就代表主子很有钱,不,是非常有钱……也不对,应该是有钱到花不完!
「我的确是个画师没错,不过谁也没规定画师就不该有座银矿,又不该有间银铺子是不是?」专门设计银饰、整天埋首画银饰图的人也算是个画师吧,呵呵。
路晓香被堵得语塞,忽然觉得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可是又好像不是被骗。
因为主子早说过他有的是钱,也同她提过华家银矿和绚银坊,是她自己迟钝,完全没有联想到主子也姓华,迳自以为主子只不过是普通的富裕人家,而且按照他花钱的速度,不用半年就会败光家产。
呜,她真笨!真笨!小手忍不住敲了下自己的笨脑袋。
看来过去根本就是她在穷担心,亏她早已做好准备将来要帮主子赚钱呢,根本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