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赶你出来了?”暗哑的嗓音在阔朗的翔鹰顶楼沙沙扬起,风呼呼吹着,牵动面对面的两人闷疼的心。于品甜闭了闭眸,“他……心情不好。”“这几天呢?他都不肯见你?”“嗯。”“你不怪他?”“怎么会?”她仰起头,颤颤地笑,“我知道他是痛到极点了,才会对我这么冷淡。”
“品甜——”望着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容颜,纪礼哲不禁幽幽叹息,他走向她,轻轻握住她肩膀,“难为你了。”
她摇摇头,“我没什么。我今天来——其实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
“一小时后你召开的高级主管会议是不是就是为了宣布第二波裁员?”
“嗯。”他下颔紧绷,“希惟马上就会把名单送过来了。”
“我能不能请你稍微缓一缓?”
“缓一缓?”他蹙眉,“你想做什么?”
“我想召集翔鹰的员工,再次说服他们接受减薪方案……”
“品甜!”他截断她,“你还没有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她坚定地回应,明眸澄澈,“我要再努力一次。”
“可是——”
“答应我,礼哲,至少把会议延到下午。”
他不语,只是默默望她,湛幽的眸底,交织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许久,他才哑声开口,“为什么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品甜,虽然我这几天不在国内,可我知道翔鹰内部对你的不满一直在升高,流言四窜,有人甚至说你是为了觊觎副总裁的位子才这么好出风头——他们这么说你,你难道都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她迅速接口,没有丝毫犹豫,“礼哲,让我再试一次。”
“为什么?”
“为了希惟,我一定要做到。”
他闻言一怔,“为了他?”
“不错,为了他。”强风,卷起她细长的发丝,衬着一张清秀容颜哀婉却坚决,“如果他无法再度相信人性,那他一辈子都会带着对母亲的恨意,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快乐,我不愿意……见他那样,不愿意他活得不开心。”
“品甜!”纪礼哲忍不住心折,低低唤了一声。
她扬起眼帘,澄眸蕴着伤感,蕴着激动,却有更多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只是希望他幸福啊,礼哲,我希望他幸福!”
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哥哥幸福,希望你也幸福。
清雅甜美的嗓音随着于品甜的表白悠悠在纪礼哲脑海里扬起,他心脏重重一扯,身子跟着一晃。
“我……答应你,品甜,我答应……你们两个——”他哑声道,再也忍不住重击胸膛的巨大哀痛,忽地握起右拳,塞入嘴里。
他狠狠地、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仿佛意欲藉此平定波澜四起的心海。
于品甜一惊,“礼哲,你怎么了?怎么忽然……”
他没说话,只是拼命摇头,半响,才把手伸人西装内袋,掏出一条钻石项链。
她瞪着光华璀璨的项链,呆了。
那,不只是一条链子,是一串坠着钻戒的链子——设计典雅大方的钻戒,看来是为了求婚而准备的……
“我本来打算一回国就向她求婚的,可没想到——”他喉头一哽,热烫的泪滚上眸,“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人?为什么连让我跟她道别的机会都不肯给?为什么我的手机偏偏挑那时候没电?为什么?为什么!”
“礼哲,礼哲——”听着好友沉痛的呼号,于品甜恍然大悟,她心疼地拥住他肩膀,“难道你爱着她?你爱着婉儿?”
“不错,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却不敢告诉她,我怕她有压力,我知道她也爱我,只是怕自己活不久一直不敢告诉我——她太温柔,太善良了,我不忍心再给她加上负担,可是——”他重重喘息,几日来强自压抑的痛苦终于爆发,“太晚了,品甜,一切都太迟了!我连她的遗容都见不到,只有骨灰,只有骨灰…婉儿,婉儿!”他痛喊着,哭倒在于品甜怀里。
她慌乱抱住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他。
婉儿的走让两个男人都如此悲痛,她却没有能耐给予任何一个安慰,没有力量为他们挡去巨大的悲痛。
她只是……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啊!可她好想,好想保护每一个她关心的人,尤其她深深爱着的人——
希惟!
她好想也像抱住礼哲这样紧紧拥住他,好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
她好想——让他幸福。
第十章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女人竟在两人初次拥吻的地方抱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人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会这样?
乍然映人眼瞳的一幕令赵希惟不知所措,他的身,僵硬冰冷;他的心,苦涩沉重。
他又再次遭受背叛了吗?
“赵总,你都看到了。”凌锐的嗓音在他耳畔扬起,一字一句刺痛着他太阳穴,“那个女人跟纪总一定有关系,所以纪总才会对推动我们这次的裁员方案这么犹豫。”
周冰燕一面说,一面看着上司阴晴不定的脸庞,他看来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冷硬的神情让人有些害怕。
她呼吸不觉一颤,可只片刻,犹豫的容颜恢复坚定。
她做的是对的,带他来楼顶,让他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看清那个妄想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只要认清了那个女人,他就不会再动摇了,就能变回从前那个行事干脆俐落的裁员高手,那个业界人人敬畏的HRKiller。
“赵总,你都看到了吧?”“……我看到了。”赵希惟咬牙说道,鹰眸一冷,跟着,迈开坚定的步履,走向那对正紧紧拥抱的男女。
直到他挺拔的身子落定面前,心神陷入激动状态的两人才蓦地一凛,同时扬起头来。
“希惟?”于品甜眨眨眼,在认清他脸上比任何一刻都冰冽的神情后,心脏一沉,“你……怎么来了?”
他冷冷扫她一眼,“抱歉打扰你们。我只是来送这份文件给礼哲的。”说着,他扬起手臂,薄薄的文件迎风翻飞。
“这是——”
“不适任名单。”他漠然回应,眸光一转,落定一旁的男人,“我建议你今天就宣布名单,礼哲,限定一个小时要他们全离开公司,免得他们有机会带走任何重要档案。”“关于这件事,希惟,我刚刚答应品甜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他语气凌厉。
“等我再召集一次翔鹰所有员工……”她试图解释。
他却恍若未闻,直直看向纪礼哲,“要不要尽早实施方案随你便,礼哲,反正我们做管理顾问的,只是提供我们认为最好的建议而已。不过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想说几句话。”“什么?”“翔鹰不是你一个人的,虽然纪家确实在集团内占有举足轻重的股权,但别忘了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股东,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心软就要他们全体跟着你一起牺牲利益。别用公子哥儿的态度经营企业,对这家摇摇欲坠的集团你潇洒不起!”
“你——”冷酷尖锐的责备令纪礼哲心头紧绞,他瞪视神情漠然的好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你以为我平白被爸爸拱上这个位子心里好过吗?你以为我会拿翔鹰几千员工的命运开玩笑吗?我不是在玩,希惟,我是认真地想把一切做好。”
“想做好的话就不要心软!不要再像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赵希惟提高声调,“不要再被这个愚蠢无知的女人牵着鼻子走!懂吗?”